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規劃的未來。
他不想頂撞媽媽,但更不想違背自己的意愿,被別人操控這一生!
茶幾上除了那些資料,還放著林茵留給他的那碗藥湯,白瓷繪金的湯碗上冒著裊裊熱汽,灼熱的溫度仿佛淋在他的心上。
這份愛表面溫暖,可是仔細探進去,卻是滾燙的枷鎖。
夏稀失神地坐下來,像是要彌補內心的歉疚一般,端起湯碗,一口一口全部喝完才離開。
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藥的原因,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出了很多汗,夢境也變得混亂不堪。
夏稀記不清具體夢到些什麼,可是在夢里十分難受,所有的場景都碎片化了,就像一面破裂的鏡子,從無數的碎片中折射出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
他想抓住些什麼,可是什麼都沒有,世界仿佛化為一片虛空,只剩他如被烈焰炙烤一般,全身滾燙。
他迫切地需要一雙手,一雙將他從噩夢中拉出來的手。
“江郁……”夏稀十指抓著被角,喊他的名字,可是沒有回應。
汗水順著鬢角滑下,枕頭都被打濕,夏稀痛苦地再次喊出聲:“江郁——”
還是沒有回應。
為什麼找不到他了?
他在哪?
夏稀陷入一種巨大的茫然和恐慌之中。
我又在哪?
還在國內嗎?
不在國內,我又在哪?我們還在一起嗎?
不要……
不要分開……
他說過不會放棄的!
“——不要!”夏稀猛地睜開眼,大口地喘氣,神臺一瞬間清醒。
是夢?
還好是夢!
他抹了抹臉頰的汗水,掀開被子下床,可是一瞬間天旋地轉,跌坐到地上。
*
早自習已經開始十分鐘了,賀明軒旁邊的座位仍然空著。
他頻繁地看向旁邊和門口的位置,夏稀還是沒有來。
班上的讀書聲似乎都小了很多。
江郁坐在最后一排,根本無心看書,一直看著三組前面那個空位子,心里也仿佛空了一塊,只剩下擔憂和不安。
又過去五分鐘,夏稀還是沒來。
江郁等不下去了,拿了手機從后門出去,準備到樓梯轉角給他打電話,如有默契一般,夏稀先發了消息過來。
夏稀:有點兒發燒了,在家里輸液,中午再去學校。
江郁看著屏幕上“發燒”兩個字,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下。
他動了動手指,很快打出一行字——可以電話嗎?
夏稀沒有回復,直接撥了電話過來。
江郁迅速點了接聽,舉起手機放在耳邊,聽筒里傳來略微沙啞的聲音。
“我沒事,別擔心。”
“感冒又嚴重了嗎?”江郁嗓子有些緊,語氣卻又輕又柔。
夏稀“唔”了一聲,又道:“也許爆發出來就好了,之前都是潛伏期,總要發作的。”
“難不難受?”話問出來,江郁才發覺自己說了句廢話。
難受又能如何,他什麼都做不了!
握著手機的手一再收緊,夏稀的聲線卻依舊柔軟:“輸上液已經好多了,你沒在上課嗎?”
“嗯,出來了。”
“那你唱歌給我聽吧,一個人輸液有點兒無聊,你唱歌給我聽好不好?也許聽著歌,會好得快一些。”
“好。”江郁慢慢往樓上走,“你想聽什麼?”
“還是聽陳奕迅吧,那首《陪你度過漫長歲月》,你會唱嗎?”
“會。”江郁推開天臺的鐵門,獨自踏上空曠的天臺之上。
他沒告訴過夏稀,自他說喜歡聽陳奕迅后,他將陳奕迅所有的歌都學了一遍,不論是粵語還是國語,只要他想聽,他永遠能唱給他聽。
安靜的房間里,夏稀靜靜地舉著手機,清晨的日光透過白紗窗簾灑進來,一如聽筒里的歌聲那樣溫柔。
[走過了人來人往
不喜歡也得欣賞
我是沉默的存在
不當你的世界 只作你肩膀]
短暫的停頓后,低沉的歌聲又繼續響起,伴隨著淺淺的風吟,從耳畔劃過。
[拒絕成長到成長
變成想要的模樣
在舉手投降以前
讓我再陪你一段]
夏稀的眼睛慢慢紅了,擱在蠶絲被上的右手還掛著點滴,冰涼的液體順著血管流進身體里,很冷,可是到心臟的位置,又變得暖暖的。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
陪你把獨自孤單變成了勇敢
一次次失去又重來 我沒離開
陪伴是 最長情的告白]
他的尾音低沉,像在耳語。
[陪你把想念的酸 擁抱成溫暖
陪你把彷徨 寫出情節來
未來多漫長 再漫長 還有期待
陪伴你 一直到 故事給說完]
……
一首歌唱完,手機兩端都陷入了安靜,只有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江郁。”夏稀先開口,聲音仿佛啞得更厲害了。
“我在。”江郁低聲回應。
夏稀眨了眨眼,有淚珠滾落:“我不參加奧數競賽了。”
“為什麼?”江郁呼吸一促,有些著急:“是發生什麼了嗎?”
他們一起準備了近一年,付出了多少辛苦努力只有彼此知道,馬上就要到決賽了,為什麼突然要放棄?
夏稀搖了搖頭,意識到他看不到,又開口道:“沒事,就是身體可能有些吃不消,你好好備賽,我專心準備藝考,我們一起努力,等考試結束,我們再一起做完元旦的節目好嗎?”
江郁張了張嘴,語音艱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