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很想做好這個節目,明明平時信手拈來的事,現在卻因為他的身體狀況,而變得難以進行。
大家都是因為他的提議聚集而來,可是現在卻也因為他而陷入僵局。
他無法不懊惱和自責,除了這些情緒,還有隱隱的害怕。
怕節目進行不下去,或是怕些別的……
江郁端著水杯進來,入眼的便是夏稀低頭難受的樣子。
細白的后頸微微弓起,像是只脆弱的雛鳥,瘦弱的肩胛骨因為咳嗽而震動,仿佛是小鳥那雙還未豐滿的翅膀,隨時都有折斷的危險。
邵佳欣原本安慰著他,見江郁走過來,自覺止住了話頭,站起來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讓大家先離開,今天先到這里。
“先喝點水。”江郁蹲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后頸。
夏稀抬頭看向他,眼睛因為咳嗽而泛著薄紅,隱隱還有水光。
江郁只覺心底一痛,呼吸也變得沉了些,低聲安慰他,“別難過,身體最重要,況且現在時間還早,等你感冒好些了,我們再排練也來得及。”
夏稀“嗯”了一聲,帶著些鼻音,聽著軟軟糯糯的,乖得厲害。
他接過杯子,喝了點熱水,感覺身上暖和了些,喉嚨也舒服了不少。
“是不是昨天你媽媽說了什麼?”江郁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夏稀搖搖頭:“沒有。”
“別騙我,我不想你一個人去承擔這些。”
“真的沒有。”夏稀放下水杯,眼神柔軟地看著他,撒嬌道:“要抱抱。”
江郁看著眼前這張柔軟誘惑的臉,心也隨之一軟,嘆了口氣,拿他沒有絲毫辦法。
他起身彎下腰,將他納入懷中。
夏稀摟著他的腰,窩進他寬大的胸膛里。
多媒體教室開著暖風,可是卻抵不上一個擁抱的溫度。
夏稀貼著他的毛衣,臉埋在他溫熱的胸口上,安心地閉著眼睛。
江郁親了親他的發頂,低聲道:“稀稀,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但是這些事應該由我來害怕。”
夏稀眼睫一顫,鼻子忽然發酸。
“我希望你永遠開開心心的,至于你家人那邊,我會努力做出成績,讓他們接受和認可我的。”
“嗯,我沒有不開心。”
江郁攬著他的背,手臂微微收緊。
在他看不見的背后,眼底深處,同樣壓抑著深沉的痛色。
“不管怎麼樣,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說他自私也好,高攀也罷,他絕對不會先放開夏稀的手。
在夏稀答應他的那一刻,在他牽他的手親吻他喊他老婆的那一刻,他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再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可以成長為替他遮風擋雨的人,可以配得上這份喜歡。
夏稀埋在他懷里,耳邊是低沉有力的心跳聲,這是一顆鮮活而強大的心臟,正如抱著他的這個人。
他又“嗯”了一聲,仿佛與他的心跳產生了共鳴。
*
下了晚自習后,夏稀回到家里。
林茵如往常一般,煲了湯等他,只是茶幾上除了藥膳湯,還有幾份國外藝術學校的簡介資料。
夏稀看著上面的外文,腦子里嗡了一聲。
林茵笑道:“傻站著干嘛,先坐下來,喝了湯正好看看這些資料,這都是國外頂尖的藝術院校,你不是想學美術嗎?看看有沒有心儀的大學。”
夏稀僵硬地坐下來,嗓子里的干癢感仿佛加重了,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然后又抑制不住地咳了起來。
“太高興了是嗎?畫畫是你的夢想,你既然想學,媽媽也肯定會全力支持,一定幫你挑一個最好的學校!”
林茵拿起桌上的幾份資料,在璀璨的水晶燈下,姣好的面容看著有幾分冷艷:“不如去巴黎吧,全世界的藝術之都,沒有哪個畫家不想去巴黎追求夢想的。”
“我不去!”夏稀拒絕得果斷。
林茵翻頁的手一頓,淡淡道:“不想去巴黎?那就換個別的國家也行,意大利,或者英國?”
“我不出國。”夏稀的手指陷在真皮沙發里。
“那你想去哪?”林茵冷下臉:“學美術是你說要學的,我給你提供最好的學習條件,你還想要怎樣?”
“我沒有說不好好學習,我只是不想這麼快就出國。”夏稀看向林茵,她眼里的冷光如利劍一般刺向他,他疼得呼吸有些不穩,語氣卻仍然堅定:
“國內同樣有優秀的藝術院校,我早就已經考慮好了,高老師在中央美院有熟悉的教授,我會參加國內的藝考,然后報考中央美院,等大三再申請出國交換的機會,或者研究生的時候再選擇出國留學。”
兩張相似的面孔,在亮如白晝的燈光中,毫不示弱地對峙著。
林茵看著他倔強的樣子,越看越覺得陌生。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無法接受這樣一個已經如此有自己主見,還頻頻頂撞自己的兒子。
她啪的一聲扔下資料,起身道:“你現在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已經不需要我這個媽媽了!”
“媽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夏稀有些慌亂地起身,卻只看到她憤然離去的背影。
在這個家里,他與媽媽相處的時間是最多的,他當然知道她愛他,他也同樣敬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