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礙于禮節，他只能停下來，應付各種無聊的對話。

這邊還沒應付完，林茵和幾個太太聊到興起，忽然招手讓他和秦燁過去。

原來是秦太太提到自家兒子練琴的事，又想起小時候一起送兩個孩子去學琴的場景，詢問夏稀現在還在學琴嗎。

林茵道夏稀雖然以畫畫為主，但樂器也沒有落下。

宴會廳里正好有一架鋼琴，兩位太太一拍即合，當即招手讓兒子過去，說讓他們表演合奏一曲。

夏稀皺了皺眉，心里十分抗拒，但又不能當眾駁了媽媽的面子。

秦燁聞言倒是十分配合，帶著得體的笑意，先在鋼琴前的長椅上就坐，然后期待地看向夏稀。

夏稀沒辦法，只能跟著坐下。

那些太太少爺小姐們，都紛紛圍過來，抱以熱切的目光。

秦燁說了個曲目，夏稀點點頭，修長的手指放到琴鍵上，低垂著眼，神情冷淡地彈完了一整曲。

周圍掌聲雷動，各種臉譜化的笑臉在水晶燈下閃爍，夏稀覺得有些頭暈透不過氣，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又要犯了。

宴會進行到一半，夏稀借口上洗手間，提前下樓了。

樓下正前方是噴泉水池，兩邊都是綠化帶，角落種著一排廣玉蘭。

夏稀在廣玉蘭旁邊的大理石臺階上坐了會兒，這個時間各種宴會應酬正酣，樓下沒什麼人。

他一個人在陰影里坐著，看著頭頂的玉蘭樹，樹葉已經染上了淡黃，孤零零地在冷風里飄蕩著，有幾分蕭瑟之意。

他想起落霞山上火紅的楓葉，那種熱情和活力，跟眼前的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

忽然有點懷念水果糖的味道，可是他沒有帶糖，樓上有精致的甜點，他卻一點兒也不想回去。

拿出手機跟媽媽和司機分別發了消息，說自己不舒服，要先回去了。

林茵的目的幾乎已經達成，此時也沒再勉強他。

不一會兒，車就繞過環島開到大門口，夏稀從陰影里走出去，安靜地上了車。

豪華的車輛穩穩地行駛在馬路上，周圍的車幾乎會下意識回避，夏稀看著窗外的風景，不自覺地聯想，如果今天沒來參加這個宴會，現在會是在哪呢？

車子路過中央廣場的時候，廣場一角依然熱鬧非凡，和記憶里的那次一樣，圍著很多年輕人，像在看什麼表演。

夏稀目光被吸引過去，心里忽然萌生出一股沖動，下意識喊了停車。

司機不明所以，但還是靠邊停了下來。

夏稀說要下去走走，讓司機找位置停車，等會來接他。

交代完，他便往廣場上走去。

其實他也不知道那群人在干嘛，又是否有他熟悉的人在，只是覺得很熱鬧，想去看一看而已。

但他這身打扮，突然置身市井之中，大概是不合時宜的。

路上很多人對他行注目禮，夏稀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有點沖動了，他懊惱地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拿在手里，就穿了件單薄的襯衣在外面。

走至人群外圍，隔著縫隙，他朝里面看了眼，忽然愣住。

既驚訝，又覺得果真如此。

他看到了江郁。

夜里有些涼，夏稀穿著襯衣，幾乎要打哆嗦。然而江郁也就穿著一件寬松單薄的T恤，滑著滑板流暢地在穿行在各種路障之間，做著各種不可思議的特技動作，唰的一聲帶著滑板高高躍起，輕松又自在。

而與此同時，他又聽到了陳維銀穿透人群的喝彩聲。

或許他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這種差異不在于門第之間，而是成長環境和生活習性的不同。

風是自由的，它屬于天際，不屬于自己。

夏稀看了一小會兒，在被凍透之前，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只是剛走兩步，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騷亂聲，有人撥開人群匆匆忙忙朝他跑來。

手臂被一只寬大的手掌拉住，夏稀驚訝回頭，對上了江郁有些急切的眼神。

“夏稀，真的是你？”江郁仍在大口喘著氣。

剛剛不過匆匆一瞥，卻發現人群后面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十分眼熟，而在他看過去的時候，那個身影已經轉身要離開了。

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立刻跳下滑板追了過來，還好，趕上了，真的是他。

目光落到眼前人的衣服上，白色的翻領襯衣看著繁復又精致，好看得像是在拍電影，只是手下的小臂，卻冰涼得毫無溫度。

江郁皺了皺眉：“怎麼不穿外套？”

他記得夏稀說有事，看他這身裝扮，也不像是出來閑逛的。

夏稀掙開手臂，有些尷尬地道：“就是路過，隨便看看，衣服有點兒奇怪。”

江郁看了眼他手里的白金色西裝，確實有點奢華和浮夸。

“你要回去了嗎？”江郁聲音低了下來，眼里也莫名多了絲緊張。

夏稀與他對視了兩秒，想起爸爸說的話，又看到人群中跟著走過來的，一臉不開心的陳維銀，搖搖頭道：“不著急回去。”

江郁漆黑的瞳孔仿佛亮了一些：“那要試試滑板嗎？我教你。”

“可是……我穿成這樣……”夏稀低頭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圍的人，總覺得自己像個突兀的異世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