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南在他們夫妻進來時就坐正了身子,此時面色平和的道:“既然如此情深,兩位當初怎麼忍心將她舍棄呢?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麼?”
欒風樓沉沉的嘆了口氣道:“這是我們一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責任在身,無可辯駁,當時,我在欒家還沒有當家做主,正是在爭權的關鍵時刻,我們欒家,旁枝很多,大多庸碌短視,內部爭斗一直很激烈,當時我的父親并不同意我娶毫無背景的小雯為妻,無論如何也肯讓她進門,我們沒辦法,只能偷偷來往,后來,她懷孕了,我本是滿心歡喜,可沒想到,她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女兒的臉上卻帶著那樣詭異的花紋,把當時接生的醫生護士都嚇壞了。
如果這件事被父親知道,對我和小雯的婚事無疑是雪上加霜,而且以他的處事手段,為了掩蓋‘丑聞’,有很大的可能還會對孩子下手,維護欒家的名聲,而且我和小雯未婚有子,孩子還……不同于常人的消息如果傳出去,我在欒家的大好局勢也會化為烏有。
我在那時,是這一生中最為深切的體會到沒有話語權,一切都是空談的時刻,我和小雯沒有辦法,相對著哭了三天兩夜,才在女兒的小手上寫下了姓氏和出生時間,放在了孤兒院的門口。
這麼多年來,我和小雯每每想起女兒,都是痛苦挖心,直到我們有了澤勛,才稍稍有了些安慰,可是,我們一刻也沒有忘記當年被我們狠心放棄的孩子,我們常常幻想她是不是正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受苦,是不是正在因為她臉上與常人不同的花紋而受到歧視,每每想到,都是痛不欲生,我們只能用更加疼愛澤勛來轉移注意力,可我有時候,總是在想,在澤勛倍受寵愛的時候,我們的女兒在哪里?
我們去過當時放孩子的那個孤兒院,可他們說……說當時并沒有看見那樣的一個孩子,這麼多年了,我們以為……以為她已經不在人世,沒想到,天可憐見,讓我們再次……再次見到了她……”
他剛開始說話,語氣雖然沉重,但還算冷靜,越說到后來,他的情緒就越激動,語聲也越顫抖,說出的話也有些顛三倒四,而坐在他旁邊的欒夫人已經又哭成了淚人。
秦南第一次見這夫妻倆時,一個風韻猶存,一個氣質卓然,身上帶著刻在骨子里的矜持與貴氣,就算是為了欒澤勛的事焦頭爛額,也不曾像今天這樣失態。
他們今天進門時,秦南一眼差點沒認出來,他們面色憔悴,眼圈發紅,眼底青黑,身上的衣服雖然價值不菲,但顯然沒有像平時出門那樣精心搭配過,更像是胡亂抓起一件就穿出來的。
欒風樓并沒有發揮他平時的口才,巧言辯解當時的身不由己,而是開頭就先承認那是他們一生“做的最錯的事”,中間的陳述也沒有為自己夫妻巧辯,所說的事實還算客觀,兩人聲淚俱下,語無倫次,可見他們對欒靜并非無情。
喬淵臉上的假笑去了很多,聲音平緩的道:“二十多年前,我和后生偶然路過那家孤兒院的門口,看見了包在被子里的孩子,她看樣子已經被放在那里很長時間了,餓得連哭的力氣都沒有,聲音就像小貓在叫一樣,如果我們晚發現幾個小時,她肯定就餓死了。
你們知道,我有些玄門的本事,對于她臉上鬼紋的事略知一二,自然不會在意那麼個花紋,況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和后生動了惻隱之心,便將她抱回了家,這些年一直當女兒養著,說實話,我們當初還是為了給她賺奶粉錢,才開了這個小店。
至于你們所擔心的她會受苦受難并不存在,這些年我們雖然不能讓大富大貴,但她不缺吃、不缺穿,還經常騎到我和后生的頭上作威作福,活得可瀟灑了。”
欒靜一直在他側后方坐著,低垂著眼睛并不插話,聽到這里,她彎起嘴角輕輕笑了一下。
欒風樓眨了眨眼睛,二十多年前,喬淵和后生撿了欒靜,還開了小店,能開店,那至少已經成年了,可現在看著,這兩人跟欒靜也都是差不多大的樣子,那他們,究竟多少歲?
不過喬淵等人的本事他見過,再不合常理的事情放在他們身上也都不值得驚訝了,欒風樓現在對別的事情都沒有什麼好奇心,詫異一下也就算了,他們此時關心的,只有自己的女兒,他與欒夫人雙雙站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沉聲道:“喬大師,后先生,你們救了我女兒的命,這份恩情,我們夫妻一生也報答不了!”
喬淵抬手虛扶了一下,道:“我說這個,是覺得做為親生父母,應該讓你們知道她這些年的情況,報答什麼的,就不用了,當初撿她,是我和后生自愿的,養她,也是我們自愿的,這些年身邊有了她,我們倆的生活也有了樂趣,我們還要謝謝她來到我們身邊,要不然,我知后生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得過且過的混吃等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