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在哪?”
深深吸了一口氣,于白青打斷了身旁人的話,“應晚人呢?”
坐在面前的男人仿佛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質問,只是舉起手中紙筆,繼續說道:“簽完字后,徐博士率領的專家團會在三日后抵達繁市,為你制定治療方案。在這期間,你就正常待在醫院里,聽明白了嗎?”
聽到于成周的話,于白青突然眼神一凝,將目光從中年人的臉上移開,回頭望向了擺滿鮮花的床頭柜。
床頭柜上一切如常,只有小孩的遺照不見了蹤影。
“……”
他意識到了。
正在發生的一切并不是現實,他依舊還在夢中。
【哐——】
【哐——】
狂風暴雨撲打上船艙的玻璃窗臺,發出沉悶而又劇烈的震響。隆隆雷聲在半空中轟然炸裂,整個房間亮堂了一瞬,又很快暗了下來。
這一次,于白青的眼皮往上一抬,卻遲遲沒有睜開眼。
為了確認不再是夢,他抬起手掌,想要從西服里拿出手機,確認現在的時間。
沒想到手腕剛剛抬起,便被什麼堅固的東西給阻擋住了。
忍耐著太陽穴的隱隱作痛,于白青微微抬高脖頸,目光往下垂,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和雙腳都被藍色的醫療固定帶牢牢固定在了床上,完全動彈不得。
下意識地想要開口說話,他卻發現自己的嗓子極其干啞,應該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進水了。
這是一間和貴賓艙差不多大小的套房,但擺放在床周圍的卻不是家具,而是各種各樣的白色儀器。
他知道這個地方,這是郵輪中層的醫務中心,他來這里給小孩開過房事后的藥膏。
整個醫務室里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窗外狂風大作,地板也在海浪的作用下產生了輕微的顛簸。
靠回柔軟的枕頭,于白青閉上眼,開始拼命在腦海里回憶自己昏迷之前所發生的一切。
在拍賣會上,小孩用了陰招,從背后給他注射了有昏迷效用的麻醉藥物,讓他一覺睡到了現在。
除此之外,還有于成周——
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于白青皺起眉頭,緩緩闔上了眼皮。
再次睜開眼時,他的眼神已經變得暗沉無比。
在醫務室里靜靜坐了一會,他聽到大門外傳來刷響門卡的聲音,隨即有人走進了醫務室,還順便打開了頭頂的白熾燈。
盯著走入房間的于成周和跟在他后面身穿白大褂的外國醫生,于白青將目光沉了沉,再一次問出了在夢里問出的那個問題:“應晚,他人在哪?”
“你說Noctis?”
于成周脫下身上的大衣,在病床旁的沙發前坐下,接過了醫生遞來的咖啡,“他回到了他應該去的地方。”
于白青的眼底閃爍著寒光,手背上隱隱冒出了青筋。
“我要你確保他的安全。”
他說。
聽到兒子的話,于成周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忍不住挑了挑眉:“這是連一聲‘父親’都不愿意喊了?”
見于白青沒吭聲,于成周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揮揮手,吩咐醫生上前,拿出聽診器為于白青檢查身體。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寶貝兒子一定不肯好好配合,沒想到于白青只是嘲諷似地勾了勾嘴角,便收起視線靠回了枕頭前,由著醫生將儀器伸入了自己的胸口。
大丈夫能屈能伸,知道這個時候不宜硬剛。不愧是他于成周的兒子。
檢查完畢,醫生回到于成周的面前,彎下腰對他恭敬說了幾句什麼。于成周點點頭,醫生便對著屋內二人分別鞠了個躬,轉身離開了房間。
密閉的空間里只剩下了父子兩個人,于成周用手搭住椅背,側頭點燃了一根煙,夾在手中卻沒抽。
這是他們老于家的傳統,對尼古丁總是有種莫名的依賴,一上了癮就很難戒斷。
于成周一直等待著于白青對他拋出問題,問他的身份、問他的目的、問他要做什麼,他也準備好了自己的回答。
大約過了十分鐘,于白青終于開了口:“繁市三貢鎮的跨海大橋,什麼時候竣工的?”
沒想到面對面沉默了半天,兒子總算出了聲,問出來的問題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于成周將煙頭放在煙灰缸里點了點,淡淡呼出一口煙霧:“什麼大橋?”
“……”
于白青沒接話。
他正在努力回憶睡夢中電視機里的那副橋梁竣工畫面,卻發現完全想不起更多的細節。
從小在繁市長大,在市局干了那麼多年,他卻完全不記得三貢鎮有什麼跨海大橋。唯一能夠想起來的,就是睡夢中播報新聞的主持人——齊致。
齊致是繁市電視臺最熱門的新聞主播,年紀不算大,近幾年才開始主持節目。
既然于成周也對此并不知情,那為什麼自己會在夢里夢到這些東西?
一時半會沒有什麼頭緒,于白青陷入了沉默,不再多言。
他知道于成周正在等著自己質問他,最好能與他正面對峙,這就是他把自己綁回來,還大搖大擺地坐在自己面前的目的。
可他現在唯獨只想確定小孩的安危,至于他們父子倆的那些帳,等把小孩帶回自己的身邊,他再慢慢一件一件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