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背對著他,同樣穿著考究的西裝,身形挺拔偉岸,看不見長相。
聽到背后傳來輪椅在地面滾動的聲響,男人下意識地轉過臉,快速瞥了一眼頭頂的走廊。
他原本已經快要走下樓梯的旋轉平臺,卻在看清了坐在輪椅上的人是誰后,腳下的步子突然停頓了一下。
雖然如此,這次停頓依舊短暫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駐足不到一秒,那人便用一只手扶住樓梯把手,沿著臺階繼續往下行,很快便消失了蹤影。
在看到男人長相的一瞬間,一向敏捷果斷、反應迅速的于白青完完全全僵在了原地。
“……”
從輪椅前驀地站起身,他握緊手中槍把往前邁出步伐,腦海中幾乎一片空白。
輪椅在重力的作用下翻倒在地,左側輪胎開始不受控制地滾動。于白青二話不說,三兩步沖到樓梯口,舉著手槍往下俯瞰。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順著旋轉樓梯一路下行,邁向最后一級臺階的時候,他和一名正在捧著果盤上樓的服務生撞了個正著。
果盤里的生鮮水果掉落了一地,果汁濺臟了于白青的西褲。服務生看到他握在手中的槍,頃刻之間變了臉色,瞳孔中寫滿了驚懼。
“先,先生——”
服務生帶著顫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于白青卻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隔著空蕩無人的大堂,他看到那道人影站在緩緩關合的電梯廂里,抬起頭,用一雙與他眸色相同的眼睛平靜淡漠地注視著他。
因為體內流著同樣的血脈,所以即使隔著幾十米的距離,他也知道那個人想要說什麼。
果然,在電梯門閉緊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于成周微啟雙唇,對著他緩緩比出了一個口型:
——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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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晚并沒有一覺睡到自然醒,他是被灰背的一通奪命連環Call給吵醒的。
伸手在枕頭底下扒拉了幾下,他剛掏出手機,迷迷糊糊地按下接通鍵,就聽到灰背的聲音在電話里和房門外同時響了起來:“老大,我已經在Z號房門口了,你在不在里面?”
“我……”
仰躺著靠在柔軟的枕頭上,應晚張開口正準備回答,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一塌糊涂,幾乎快要失聲,“……我在。”
灰背立刻問:“那我直接進來了?”
“……嗯。”
從喉嚨里蹦出這個字,應晚用手揉了揉干澀的雙眼,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很關鍵的東西。
不對,他好像——
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他剛反應過來,拉起被子蓋住身體的一瞬間,灰背已經拿著偷偷拷貝好的門卡,光明正大地刷卡進入了套房。
灰背滿臉神色匆匆,看樣子是來找他說什麼要緊的事。結果在推開門,走進主臥的那一剎那,猛地就來了一個急剎車。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看著尷尬地杵在門口的灰背,應晚只想立刻原地挖個地洞鉆進去。
……直接讓人就這麼推門進來,自己腦子里缺根筋吧?!
單薄的空調被只能蓋住肩膀以下的部位,卻遮擋不了應晚鎖骨和脖頸上密密麻麻的吻痕。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只聽到他終于干咳了兩聲,啞著嗓音道:“你,先轉過去,我穿個衣服。”
“哦哦——”
灰背馬上原地立正轉身站好,眼觀鼻鼻觀心,心里開始瘋狂默念起了關星文以前教給他的佛教大悲咒。
好家伙,他連姓關的都沒機會好好看上一眼,第一次大飽眼福就被迫奉獻給了老大。
要是讓姓關的知道了,能舉著鍵盤把他給活生生砸死。
過了好幾分鐘,灰背才聽到背后傳來應晚的聲音:“OK了。”
聽到老大的嗓子狀態,他原本都要問老大要不要給他找點潤喉糖來。沒想到乍一扭頭,就看到老大用一種寫滿了“你最好什麼都不要問”的目光深沉地望著自己。
最后,灰背還是清了清嗓子,在床前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眼睛目不斜視地對準了窗外的雨幕。
他聽到老大問自己:“一大早跑過來,有事?”
應晚不知道于白青跑哪兒去了。但他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老男人昨天夜里對自己做了那麼出格的事,今早肯定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才一醒過來就落荒而逃。
類似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姓于的看起來不茍言笑,說一不二,其實臉皮比紙還薄。
“我剛才檢查了貴賓艙的監控,發現于大哥今天的舉動好像有點不太正常,所以才趕緊上來找你。”灰背說,“不過老大你放心,他出現在監控里的畫面已經全部被我重置過一遍了,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應晚在床前費力地坐直身體,微微皺起了眉:“我哥?他怎麼了?”
在心里稍作斟酌,灰背首先如實地和老大匯報了Andrew死亡的事情,接著馬上開始補充:“于大哥在案發后不久也去了K號房所在的樓層,我猜他應該是上去查案的。可是他剛出電梯,就像是突然入了魔一樣,從輪椅上站起來,匆匆忙忙地往樓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