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應晚抿了抿唇,對著車廂里的幾名警察說出了見到自己人時用的暗號:“……Yo no soy tu prisionero(我不是你的俘虜).”
聽到他突然開口,押運車內的空氣陷入了沉默。
幾秒后,他聽到耳畔傳來了一道男人的喃喃聲:“Oh dios, eres hermoso(神啊,您真美).”
應晚:“……”
這名警察雖然聽懂了他說的話,給出的回答卻和暗號沒有半點關聯。
在心底思索了片刻,應晚干脆放棄了繼續用蹩腳的西語和這幾個人溝通的打算,直接用英語問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有人在他的身旁低聲嘀咕了幾句,接著,一只粗糙而又厚實的大手伸過來,解下了蒙在他臉上的黑色布條。
重新恢復光明后的雙眼還不太適應頭頂的光線,應晚瞇了一會眼睛,才開始默默觀察周圍的一切。
除了坐在副駕駛上的警察和司機,后車廂內一共有三個男人。他們并排坐在他的對面,都穿著薩瓦爾警方的制服,腰間別著左輪手槍。
被他用目光冷冷地注視著,三名警察不約而同地抬起手,開始在胸前劃起了十字。
應晚一時半會不明白這幫人到底在干什麼。緩緩收回目光,他豎起耳朵開始聆聽車外的動靜。
押運車外隱約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響,看來進入薩瓦爾境內后,于白青的人馬還是跟在他們后面。
見面前的幾人只是反復做著祈禱的動作,半天不吭聲,應晚忍不住又問:“為什麼要叫我dios?”
坐在中間的那名警察似乎是唯一一個會說英語的人,聽到他的問題,那人顫著聲線開了口,用口音極重的英語答非所問:“我們終于找到您了。
”
視線在自己的死囚服上來回徘徊,那人兩指并攏合在一起,用指尖分別碰了碰左右兩側的肩膀,目光里滿是虔誠與狂熱:“您是無罪,圣潔之人,卻甘愿為了我們受苦受難,我們會永遠追隨于您。”
“只有受難的神才會成為救主。”他閉上眼睛,將兩根手指點上眉心,“等待您的不是死神的審判,是赦罪與永生。”
“……”
應晚皺起眉頭,心里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這已經不是他頭一回被人冠以類似的稱呼了。
十幾年前,在錫隆府的科技制造園,斯皮爾家那幫瘋狂的邪教徒也曾把他奉為所謂的“神子”。其實只是為了在他身上做各種各樣的實驗,把他當作操縱信徒的棋子而已。
左眼皮微微一跳,應晚繼續問:“你們認識路易?”
對面的三人臉上閃過一絲困惑,看起來不像是裝的。
應晚緩緩瞇起眼睛,心驀地沉了下去。
如果這幫人真的和SPEAR沒有什麼關系,那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坐在對面的三名警察沒有再回答他的問題。他們用一種觀賞藝術品般的目光將他的五官仔仔細細打量了個遍,接著從座椅前站起來,用蒙眼布重新蒙住了他的眼睛。
押運車仍然在繼續往前行,四周鴉雀無聲。
應晚活動了一下被手銬銬住的手腕,卻發現完全掙脫不開。
計劃有變,他現在無法確認這幾名警察是否是自己人。唯一的辦法就是通知跟在押運車后面的IFOR部隊和他們的指揮官于白青,讓IFOR把這輛車攔截下來。
可是他現在雙手無法自由活動,手機也沒在身上,完全沒有辦法聯絡上于白青。
正當應晚靠在座位前,腦子轉得飛快的時候,他聽到坐在副駕駛座的那名警察抬手敲了敲鐵欄桿,回頭對眾人說:“馬上到Fundidora了。”
馮蒂多拉是薩瓦爾東北部的一座衛星城,沙漠包圍中的綠洲,也是“黑庭”的管轄地帶之一。
為首的那名警察點了點頭,用西語吩咐其他三人:“通知埋伏的人,殺了他們。”
應晚這回總算是聽懂了。這個“他們”指的不是別人,就是跟在車隊后面的IFOR的人馬。
這幫人果然有鬼!
他剛要出聲,就被其中一名警察用裹成團的領帶堵住了嘴巴。
押運車的車門朝兩側打開,應晚聽到耳邊傳來左輪手槍轉輪的聲音。緊接著,一陣紛亂嘈雜的馬蹄聲從門外由遠及近,“砰”地一聲槍響,有人朝半空中開了個空槍。
眼睛無法視物,嘴巴也一時半會不能出聲,他只能依靠敏銳的聽覺來判斷周圍的情況。
他原本以為援兵的到來會將外面的IFOR部隊打個措手不及,雙方很快就會陷入膠著之中。沒想到于白青的人馬似乎早有準備,隨著兩名副官高聲令下,車門外傳來了一陣密集的槍聲和馬匹的凄厲嘶鳴。
他聽出來了,IFOR的人已經做出了防御布局。首先開槍射殺敵方馬匹,等到敵方喪失了遠距離作戰行動能力,再沖上前開始近戰。
馬蹄聲越來越小,漸漸消失不見。他聽到了門外的幾聲沉悶槍響,沒過多久,押運車的鐵門就被人從外面“哐”地拉開了。
耳邊響起一道平穩而又熟悉的男聲:“跟我走,快。”
用軍刀挑開覆在他眼睛上的黑布,于白青緊緊抓住他的肩膀,半抱著他就準備往押運車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