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現在什麼人都有,你都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 告訴你的信息是不是真的, 說不定就是什麼詐騙團隊專門盯準你們這些學生仔, 想要騙你們錢的。”
他當時原本想要反駁店員, 說格雷才不是騙子, 可是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和一個陌生人解釋這些,最后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店員帶著他沿情侶專區介紹了一圈,他最后還是在首飾柜里挑選了一枚銀制的小熊胸針。價格還并不便宜,是他一兩個月的生活費。
他想的是,這枚小熊胸針不分性別,男孩女孩都可以戴。要是格雷真騙了他,其實是個女孩子,那送這個禮物也不會有錯。
他到現在還記得,格雷收到禮物的那一天,發消息來告訴自己他非常開心,但也同時問自己是不是被賣家給坑了,這枚胸針用的銀是假的,A貨。
得知了這個消息,關星文頓時有些欲哭無淚。
沒想到最后騙了自己的,反倒是那個讓自己小心網戀被騙的店員姐姐。
結果倒好,格雷這家伙明明知道胸針是假貨,卻連畢業典禮上臺領獎的時候都戴著。
接送車輛停靠在辦事處大樓外的停車場內。關星文在一名陪同干員的引領下昏昏噩噩地來到轎車門口,他正準備上車離開,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喊陪同干員的名字。
急匆匆走到車前,那人湊到自己同事的耳邊,用英語壓低聲音開口:“懷特督察讓你先去跟執行部隊的車隊,我負責送他回去。他們馬上就下樓,準備押送逃犯去機場了。
”
似乎以為關星文聽不懂英語,那人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緊接著補充道:“應該不用給這人做二次問詢了,那位全都招了,和這人沒什麼關系。”
兩名干員正站在車門外低聲交談,沒注意到關星文是什麼時候有的動作。
在兩人的眼皮底下原地掉頭,關星文邁開腳步,撒腿就朝著剛才來時的方向跑!
意識到關星文想要干什麼,陪同的干員從腰間拔出手槍,厲聲對自己的同事下令:“快攔住他!”
身后傳來兩名國際刑警罵罵咧咧的聲音,關星文微微喘著氣,一路不要命地朝著辦事處的大樓狂奔。
他們剛才說,馬上就要去機場——
距離大樓還有不到一百米,他遠遠便看到幾輛白色的押解車停靠在大門外的臺階下。兩名身著IFOR制服的干員正粗暴地抓著那個人的左右兩只胳膊,正準備把他押送上車。
頭頂戴著鴨舌帽,口罩擋住了大半張臉,手腕已經被銀色的手銬鎖死。那人低垂著眉目,順從地跟著一眾干員緩緩往臺階下走。
押解車前站滿了正在等候押送犯人的人馬,擁擠的人群將關星文層層疊疊擋在了外頭。
不顧身后正在追趕自己的兩個人,他在原地猛地剎住腳步,沖著那道人影大喊:“Grey!”
聽到了關星文的聲音,卷毛的腳步微微一頓,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地抬起了頭。
【因為有個人曾經告訴我,哪怕我永遠躲在電腦背后,也可以當個好人。】
【喂,要不要和我一起偷星星?】
【姓關的,我和你也不是第一次分別了。
】
“你有病是吧!”
眼中燃燒著倔強與憤怒的火苗,關星文像是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了,“我問你,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聽到關星文喊出了自己的真名,卷毛立即意識到,關星文已經認出他來了。
冷意漸漸從眸中淡去,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
“沒關系啊。”
他說。
……誰和你道歉了??!
被匆匆而至的兩名干員一左一右抓住了胳膊,試圖阻止自己繼續往前,關星文咬緊牙關,下頜崩得緊緊的,卻只是喘著粗氣,半天沒有往外蹦出一個字。
“關先生,你冷靜——”
眼看后車門打開,卷毛馬上就要被摁著肩膀押送上車,關星文終于忍不住了。
“你不是和我說,你想做個好人嗎?”他的聲線里帶著劇烈的顫抖,“那你告訴他們,你想當個好人,你會努力去做的,你告訴他們——”
他沒有為當年舉報EPI的事情做任何辯解,也沒有說出口那句一直縈繞在心頭,在離開這人時想要說的那句“對不起”。
不止是因為于哥曾告訴過他,他那時候做的是正確的事。
還因為他是一名警察。
因為是一名警察,所以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格雷這樣下去。
夕陽彌留天際,將臺階上的人影拉得越來越長。
迎上關星文的目光,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錯、碰撞。好像十余年攜手同行的光陰,就這麼永遠停留在了這一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到戴著口罩的格雷緩緩點了點頭。
車門當著他的面被人重重合上,隔著一道遮光的防彈玻璃,他看不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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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國際刑警的車,被他們送回總區警隊下榻的酒店,關星文一動不動地坐在副駕駛上,透過后視鏡看到了自己微微有些發紅的眼睛。
草,都是大男人,哭什麼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