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頭頂用黑傘遮擋,他偏淺色的瞳孔還是因為畏光而輕輕瞇了起來。
由于黑色素缺乏,患有白化病的人總是非常畏懼日光的照射,虹膜也因為基因突變而呈現出與常人不一樣的顏色。
更不用說,他還是一名重型白化病患者。
每日都需要服用大量光敏性藥物,輔以私人醫生的物理性治療,才能夠在有光照的白天短暫外出。
站在黑傘下的陰影里,男人抬起眸子,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青年。
他看到青年緊緊握著手中盲杖,五指扣住盲杖的頂端,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完全沒有料到會發生目前的狀況。
在心腹的陪同下離開艙門,他穿過兩排迎接自己的士兵隊列,踱步來到了青年的面前。
察覺到路易.斯皮爾走了過來,正在聚精會神地打量著自己,應晚的第一反應是垂下眼瞼,避開了那道復雜而又詭異的審視視線。
緩緩眨了眨眼,路易看到青年稍稍偏過頭,似乎有些不確定地出了聲:“……路易少爺?”
從心腹的腰間抽出一把槍,路易二話不說,將手指搭上板機,用槍口對準了面前人的眉心。
被上了膛的槍指著,槍口距離眉心近在咫尺,青年下垂的睫毛微微一顫,卻沒有任何反應。
路易問他:“害怕嗎?”
片刻后,他聽到青年平靜地開口:“……怕什麼?”
“路易少爺,我是盲人,”青年說,“我什麼都看不見。”
“還是不行?”收回手中的槍把,路易淡淡出聲,“我以為有人會想辦法給你治療。”
面上浮現出一抹迷惑不解的神色,青年反問他:“少爺專程跑來這種偏鄉僻壤,是來驗收你的實驗成果嗎?”
被眼前人一語中的,路易似乎并沒有感到有任何驚訝。在來這里之前,他就已經將青年前段時間在度柬爾的所作所為調查了個徹底。
青年非常聰明,他已經做好了和這人打心理戰的準備。
接過心腹遞來的平板終端,路易用戴著白手套的手在屏幕前輕輕點了兩下,平板上頓時彈出了一個人的照片。
看到平板上龍思圖那張傻乎乎的臉,應晚仍舊神色自若,瞳孔卻不易察覺地縮了一下。
“這人身上裝著芯片,應該還沒跑遠。”他吩咐身旁的人,“按照定位去追,抓到了就馬上帶回來。”
“——是!”
左側的一排士兵立正聽令,同時舉著槍轉過身,悄無聲息地鉆入了他們身后的茂密樹叢。
“是你讓這孩子跑的?難道擔心他會重蹈你的覆轍?”
合上手中平板,路易對著面前人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你難道不知道,我可以隨時定位到他的行蹤嗎?”
這時,青年的眼神微微一動。
應晚用余光看到,站在前方的智者對自己悄悄比了個手勢,手勢的意思是讓自己吸引住路易的注意力,他來負責搞事。
趁站在身旁的一名士官不注意,智者繃緊手臂肌肉,伸手一把奪過他手里的步槍,反手就扣住了他的脖頸。
聽到身后傳來的動靜,路易回過頭,發現隊伍中那名領頭的士官被這人當著自己的面,光明正大地挾持成了人質。
“就是你在教授眼皮子底下做了那麼多小動作,差點導致我的計劃失敗的?”
盯著那個膚色黝黑的男人,路易臉上露出了一副饒有興致的神情,“還挺有意思的,你。
”
隨即,空地上傳出一聲突兀的槍響。
【砰——】
被智者挾持的士官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他的眉心嵌入了一顆子彈頭,緊閉的唇齒開始源源不斷地往外冒血。
放下手中的槍,路易活動了一下酸痛的手腕,語氣間帶上了幾分責備的意味:“不要逼我對自己人下手,善后很麻煩的。”
雖然嘴里這樣說著,眼看著士官被自己一槍斃命,轟然倒地,他的臉上卻沒有露出半分惋惜。
棋子一旦沒了價值,或者淪作他人的把柄,那便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四周又重新歸于寂靜,士官當著他的面被殺害,鮮血濺了同伴滿肩,青年的臉上卻依舊面無表情,眼神也沒有產生任何變化,仿佛并不清楚周圍發生了什麼。
雙方正在空地前僵持不下,樹林里忽然傳來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滿身泥塵的少年被幾名士兵扭送著推出了叢林,臉頰也在抓捕的過程中掛了彩。
龍思圖眼中滿是驚慌失措,嘴里卻仍在不死心地嚷嚷:“你們抓我干嘛,放開我——”
握著手槍轉身走到正在拼命掙扎的少年面前,路易將少年全身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隨即示意押送的士兵摁住少年的手,五指張開送到了自己面前。
用蒼白的手指摩挲了一遍少年掌心的紋路,他當著青年的面,抬起槍口,對準了少年的掌心。
在之前的調查中,他已經對這名少年的基本情況和個人喜好了解地一清二楚。
意識到面前的白發男人想要干什麼,龍思圖臉上頓時大驚失色,嘴唇抖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