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他們的第一任老板靠在邊境線種植大麻起家,這幾年業務轉為提取大麻中的大麻素進行醫用合成,逐步將整家公司的產業鏈都洗白并合法化了。”
“他們公司所涉及的交易鏈和背后的利益輸送鏈非常錯綜復雜,我們目前所看到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據我所知,新泰境內沒有任何人能夠對SPEAR集團發起調查,哪怕有蓋了章的官方文件也沒有用,第七警區自然也不例外。”
黃督察忍不住插話:“當地警方拿他們沒辦法?”
“他們從不漠視法律。”靠上車廂的座椅靠背,詩查雅望著車窗外的夜幕,眸光漸漸沉了下來,“在錫隆府,他們就是法律,是規則本身。”
--
在床前僵持了半晌,直到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亮起又黯了下去,在黑暗中映襯出面前人透澈的眼睛,于白青才逐漸意識到,自己中了應晚的計。
原本是他在步步緊逼質問應晚,沒想到從上一段對話開始,自己反倒變成了被質問的那一方。
于白青的視線緩緩往下移動,落在了緊緊攥住自己領口的光潔手背上。
他坐著,小孩站著。
應晚手上的力道不算重,卻解了他胸口的紐扣,扯松他的領帶,將他穿著整齊的制服弄得一團糟。
月光灑滿窗前的地板。于白青的思緒開始逐漸回籠。
一陣寂靜過后,他平靜地重復了一遍最初的疑問:“你為什麼說,你就是SPEAR?”
見他又將話題給硬生生繞了回來,小孩抬起眼簾瞪著他,眸子里帶上了三分無奈七分惱怒。
似乎發現一時半會應付不了自己,應晚微微抿了抿下唇,攥著自己領帶的手稍微松了些力道。
又過了一會,他聽到應晚開了口:“SPEAR是那家公司創始人的名字,他是混血新泰人,原來的名字就叫做斯皮爾。”
“除了這個,SPEAR還有另外一層含義。”
“什麼?”
應晚靜靜看著他:“幼芽。”
話音剛剛落下,應晚正準備向于白青解釋更多,卻發現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突然間起了變化。
一雙漆黑眼眸凝聚在一起,映著他身影的瞳孔急劇地收縮起來。
他在于白青眼中看到了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恐懼。
--
須臾后,于白青有了動作。
就在剛才,應晚正在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看到面前人的眉心中間忽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小圓點。
——狙擊槍的瞄準鏡。
沒顧得上轉頭確認窗外狙擊手所處的位置,于白青的第一反應是伸出手臂,將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猛地拽進了懷里。
抱著應晚在床上迅速翻了兩圈,他帶著懷中人直接滾下了床。
應晚在下,他在上,他在分秒間便調換了兩人所處的位置。
由于時間太過于緊迫,于白青沒來得及伸出手肘,替小孩擋住放置在地板上的障礙物。小孩被他抱在懷中一連滾了好幾圈,側躺著摔在地上,臉一不小心撞上了床四角支的柱子。
“嘶……”
牙齒磕在一起,應晚忍不住吃痛出聲。舌尖多了一股濕意,他的嘴唇好像被磕破了。
天地都靜了下來,四周沒了聲息,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
兩個人面對面躺倒在地,鼻尖對著鼻尖,呼吸間全是彼此繚亂的氣息。
他們的距離那麼近。應晚的睫毛有些輕顫,每眨一下眼睛,都在撩動著他最敏感的神經。
只差一點點,他就可以觸碰到小孩漂亮而又柔軟的唇。
別說……小孩的發育還挺好。
意識到自己腦海里在想什麼,于白青脊背繃緊。
……
數秒后。
確定應晚已經離開了窗外人的射程范圍,于白青手掌抵著地面用力,將身子撐遠了些。
從地上半蹲著站起來,他握緊腰間手槍,準備立即確認窗外狙擊手所處的位置。
躺在地上的人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察覺到有危險正在臨近。看到自己鐵青著臉從地上爬起來,應晚仰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動不動。
余光不經意地落上應晚的臉,于白青忽然僵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輕薄月色下,他看到應晚舔了舔唇角殷紅的血絲,正在背后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小孩的上下唇在黑暗中緩緩張合,對自己比出了一道口型:
慫貨。
第45章 斯皮爾
警隊里的糙漢子們并不知道, 他們不茍言笑的老隊長其實偶爾也有居家的一面。
于白青在臥室里養了一盆多肉,取了個名字叫小晨,意思是小晚的弟弟。
每天出門上班前,他都會把主臥的窗子打開條縫, 給放在床頭柜上的小晨透透氣。
而現在, 窗外寒風沿著窗戶縫隙灌進來, 將垂落在兩側的窗簾從半敞的窗口卷了出去。主臥內部被窗外呼呼作響的簾布遮擋了大半, 很快, 投射在墻面的紅色小點便消失不見了。
應晚半撐著身體從地上緩緩坐起, 發現他哥面色冷肅地踱步退入墻角的陰影里,手中的槍已經上了膛。
周圍一片死寂,只有風拍打著窗簾往窗外的空調機上拍,發出沉悶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