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男生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停頓了半天才繼續接道,“他當時發出的聲音很大,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看,隔著老遠就聽到了……”
“我覺得他家里人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他剛從宿舍搬出來住的時候告訴我,他和他父母因為生活習慣的矛盾大吵了一架,他爸還想帶他去看醫生,他讓我不要告訴別人,尤其不要告訴我們老班。”
聽完男生所說的話,于白青用指節緩緩敲擊著方向盤,頻率時快時慢,似乎有什麼東西沒想通。
根據男生的這番證詞,暫且不討論死者的隱私癖好和生活習慣,他的死亡其實有充分的前提條件作為支撐。
作息不規律,心事重重,最多再加上個生活習慣不健康,幾種條件疊加在一起,確實存在一定疾病突發的幾率。
但隊里的幾個老人都知道,這件事一定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想到這里,于白青又繼續發問:“法醫在尸體身上發現了一塊佛牌,你以前見過或者聽他提起過這類東西嗎?”
男生愣了一下,隨即將手伸進褲兜,在里面翻找半晌,掏出了一個串著紅繩的掛件:“警官,您說的難道是這個?”
他手中拎著塊巴掌大小的金黃色五邊形掛墜,掛墜上模模糊糊印著幾行看不清楚的符文。
“這玩意我們好多人都有,學校后街的小鋪子,五塊錢一串。”男生說,“墜子后面有道鏤空的夾層,可以把最近想要實現的愿望寫下來,疊成小紙條塞進去。”
“最近不是期中快要到了麼,大家買回來就圖個心理安慰,我也不知道這東西從什麼時候開始流行的。
”
接過陳安陽遞來的佛牌,于白青用手機拍了個照,和幾個疑問一起打包發送給了鑒證科。
青少年的心智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非常容易受到外界因素的影響。當一種未知的事物逐漸在學生中成為流行,其具備的危險性不可估量。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負責鑒證工作的警察直接給于白青打了個電話,逐一回答了他在短信里提到的幾個問題。
“老于,死者手里的那枚,和你拍的那張照片從外形判斷確實是同一種,具體的還要等你拿回來做進一步分析。”電話里的人說,“另外,我們也在死者佛牌的夾層里發現了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條。”
于白青:“紙條上有什麼?”
“……我發過來給你吧。”
那個警察嘆了口氣,告訴他。
掛斷電話,于白青很快就收到了對方發來的照片。
照片拍的是一張皺巴巴的紙條,紙條上歪歪扭扭寫著四個字:【因果報應】。
紙條白底紅字,不知道寫的時候用的是紅褐色墨水,還是他自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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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和高二年級即將開始期中考,高三年級也馬上要參加一模。
發生在校外的突發腦溢血死亡事件并沒有在校園里大肆傳播開來。老師們帶著各個班的學生開始緊鑼密鼓地進入階段性復習周,一切似乎都與往常沒什麼不同。即使偶爾有小道消息在學生中間流傳,也沒有引起什麼大的風浪。
與此同時,警方開始了暗地里的走訪調查。
刑支暫時被分成了三隊人馬。受過處分被降職為代理隊長的章昱仍舊坐鎮隊中,主管隊里的日常運作。
阮天杰帶人著重調查校外發生的那起意外交通事故,陳安陽則和幾名隊員一起走訪學校附近幾條街的商鋪,整理買賣佛牌等祈福小物件的店家清單。
至于于白青,在猝死事故發生的第二天,就穿著一身便衣,坐進了學校教導主任的辦公室。
看著放在辦公桌前,要求校方積極配合調查的取證函,教導主任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為難:“于警官,這幾起事故都發生在我們學校周邊沒錯,但我們作為校方,確實沒什麼責任啊——”
“……”
于白青本來就不是愛解釋的性子,平時有一絕對不說二,要查證就查證要辦案就辦案,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彎彎繞繞。
他沒想到,高局居然會讓自己來和學校的管理層兜圈子。他偏偏又不能對人家擺什麼臉色,只能神色自若地坐在茶幾前,指了指文件上蓋了公章的條款,將上面的內容又重復了一遍:“取證期間全程便衣走訪,非必要不透露警方身份,隨時向校方匯報調查進展,不影響學校正常運營秩序及工作。”
他心里清楚,這時候還不能和教導主任和學校管理層解釋,有些事情已經露出了危險的苗頭,他們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在防范于未然。
校方如果聽到他這樣說,只會覺得是在危言聳聽,并且想盡辦法為自己開脫。
高鈞這一次給他們下了死命令。介入調查可以,但三周內必須要出結果。如果事件的調查沒有任何進展,并且確實沒有查出幾起事故之間的必要性關聯,那往后就沒得談。
教導主任拿著公函反反復復翻閱了好幾遍,目光停留在了最后一頁“三周調查期限”的那行條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