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有些迷茫地望過來,于白青什麼也沒說,只是在病床邊坐了下來,目色沉沉投向了他正在埋著針頭的手背。
過了一會,應晚看到于白青脫下外套,從口袋里取出了一個暖寶寶。將暖寶寶貼在制服內側,又將制服翻了個面,于白青把衣服輕輕墊在了他的掌心下方。
暖寶寶的溫熱沿著衣料表面傳遞進入皮膚,應晚正要詢問今天抓捕宮津的情況,卻看到于白青拿起遙控器,關上了墻壁上正在靜音播放的電視屏。
“再睡一會。”
于白青啞聲道,“哥陪著你。”
術后用藥的藥效漸漸上來了,應晚也確實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他只記得自己好像喊了一聲于白青的名字,還是別的什麼,就這麼靠著枕頭睡了過去。
看到床上人闔落眼皮,呼吸漸漸變得平穩冗長,于白青如同一樽雕像般在病床前坐了許久,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病床左側的柜子上,心電監護儀上的波紋在黑暗中無聲地流動。
拉起床上人的另一只手,用手肘抵住病床,他緩緩彎下腰,將冰涼手背貼上了自己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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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小窗看到病房內的兩道人影,鬼鸮拉起皮夾克的衣鏈,轉頭對跟在身后的灰背低聲說:“走吧,明天再來。”
兩人坐著電梯一路下到醫院門口,灰背跟著鬼鸮走到機車前,看到她從衣服口袋里掏出煙點燃,還順便扔給了自己一根。
發現鬼鸮眉頭微皺,似乎突然間有了什麼心事,灰背忍不住發問:“鬼姐,你怎麼了啊?”
“沒什麼。”深深吸了一大口煙,鬼鸮仰起頭,朝著半空吐出一縷灰白色的煙霧,“看到鳥兒和他哥,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
站在路邊抽完了一根又一根香煙,她攬起衣領,拍了拍機車的座椅,讓灰背上車。
機車在郊外的綠蔭大道間穿梭,灰背抓著鬼鸮的肩膀,突然聽到她在頭盔底下開了口:“我也對一個人有過那種心思。”
“我和他是在意大利認識的,五年前的這個時候,也是一個秋天。”
將頭盔打開一半,鬼鸮任著傍晚的涼風吹散她的頭發。
“那個人對我很好,像對待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一樣照顧我,他說我是Sicilia最美的一朵瑪格麗塔,等他洗手不干了,就把我娶回家。”
灰背:“……后來呢?”
“沒有后來了啊。”鬼鸮在風中笑起來,“他死于一次幫派火拼,我親眼看著一枚子彈射穿了他的心臟。”
灰背沉默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抱歉,姐……”
“小灰,”她說,“你知道老大為什麼不讓我們找伴嗎?”
聽到鬼鸮突然這樣問,灰背一下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為什麼?”
“干我們這行的,每天都是在踩著刀尖過日子,一不小心命就沒了。”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坐在病床前的筆挺背影,她撥開額前碎發,自言自語般地喃喃道: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留下來的那個人該多難過啊。”
第31章 誰殺誰
這不是宮津第一次進警察局, 卻是他第一次以非證人的身份坐在警察的面前。
在國外的時候,他曾以知名會計師事務所核數師的身份,為多家大企業的經濟糾紛案出庭作證。公司財報里與實際收支出現任何一點微小的出入,宮津都能敏銳地抓到并一條條列出來作為呈堂證供。
數年來, 他打了無數大企業的臉, 也同樣在業界為自己贏得了極高的聲譽。
接過警察遞來的茶水后, 他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即使幾小時前才被警察在登機口圍捕, 被毫不客氣地押下警車, 他身上穿著的定制西裝依舊平平整整, 沒有留下任何褶皺。
將戴著手銬的手交握平放在審訊桌前,宮津神態自如地靠在椅背上。他坦然地直視著對面負責審訊的警察,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
“我清楚所有我擁有的權利。”還沒等警察開口,他便放下冒著熱氣的水杯, 溫和地笑了笑:“如果各位警官不介意, 我要求先見我的律師。”
“……”
半小時后,負責主審的警察從審訊室里走了出來,對著門外的一群同僚搖了搖頭:
“這家伙仗著有引渡條款, 什麼都不肯說。”
章昱點點頭, 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目前的情況仍在眾人的意料當中。要是宮津看到拘捕令后馬上就招供了一切, 他們反而會有些起疑。
他轉過身, 對一直站在身后的警察尊敬地出聲:“老師, 接下來要麻煩您了。”
站在章昱身后的中年人警銜雖然與他平級,兩鬢卻已早早地染上了幾縷銀白。中年人姓葉, 名叫做維杰, 是章昱和于白青在大學里非常敬重的一位講師。
在前線干了十幾年后, 葉維杰主動放棄了晉升的機會, 退隱幕后, 留在警校為警界的新鮮血液們傳道解惑。
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是繁市警隊鼎鼎有名的審訊專家。
這起案子早已引起警隊高層的重視,聽說嫌疑人已經抓捕歸案,督查組專門委托葉維杰前來參與審訊,希望能盡可能多地從宮津身上挖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