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白青還沒來得及回答,技術員就推了推鏡片,滿臉嚴肅:“當然,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其中的細微差別的,這時候就要用到我們筆跡鑒定中的——”
“老于,下九區警署的人打電話找你,很急!” 老劉匆匆忙忙地走進技偵科辦公室,手里的電話顯示正在通話中。
于白青盯著技術員手里的紙張: “忙。”
老劉補充: “好像是你弟出了什麼事。”
話音剛落,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手機已經落入了于白青的手里。
警署的警察在電話里告訴他,有人往他家寄了一只手槍,一個自稱是他弟弟的盲人青年打電話報了警,卻在等待警察上門的時候不小心持槍走火,對著他家公寓樓下就是一通亂射。
電話里的警察還說,他弟現在被嚇壞了,什麼也問不出來,一直說要等他回去。
于白青:“……”
“有人受傷嗎?”他問。
“幸好他不會用槍,沒打中人。”警察說,“我們調取監控,發現射出的子彈差點誤傷一對年輕男女,兩人受驚以后很快離開了現場,我們目前還沒找到人。”
先是連續兩起毫無頭緒的兇殺案,接著又有人往自己家里寄了一把槍,他弟還持槍走了火。二十四小時沒睡,于白青感覺自己兩側的太陽穴已經開始突突跳個不停。
帶著阮天杰一起趕回公寓,于白青第一眼就看到自家弟弟呆呆地坐在沙發前,一雙無神的眼睛睜得老大。
應晚身上穿著一件居家白T恤,一頭黑色短發半干不干,額前幾縷發絲微微往上翹,發尾還在濕漉漉地貼著脖頸和肩胛,像只剛從水里被撈出來的小狗。
辨認出了自己的腳步聲,受驚的小獸神色慌張地抬起頭,張了張口卻又什麼也沒說。
看到于白青來了,下九區警署的一名警察將密封在證物帶里的手槍遞了過來:“于隊,這是快遞盒里發現的槍,暫時查不到對應編碼,我們懷疑并不是境內出產的型號。”
即使于白青已經受處分降了職,這幫人跟他共事久了,一時半會還是改不了口。
只拿起證物帶看了一眼,于白青便已經認出了這只槍的型號——邁克恩D38。
這是一種精度很高的軍用小口徑手槍,當初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他所在的作戰小隊曾和拿著這種槍的軍火商進行過正面交鋒。然而這類槍實用性并不高,除了在物資缺乏的三不管地帶被拿來當作突擊任務時的武器,早就被一些效率更高的型號所取代了。
與其說這是一把趁手的武器,不如說這更像是一種象征,象征擁有它的人有多麼的危險。
而他,恰好是會使用邁克恩D38的人之一。
“打出去的彈頭呢?”于白青問面前的警察。
“子彈打中了路邊的消防栓和電線桿上的電箱。幸好這條線路比較老舊,和居民區的主電網分流了,電箱的火沒蔓延。要是真射中了人,或者射中了小區主電箱,那后果真的不堪設想。”
想起剛抵達現場時看到的火花四濺的情景,這名警官心里還有些后怕。
將手槍遞給身后的刑事鑒證科人員,于白青的視線回到了坐在沙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應晚身上。
屋內開著制冷空調,這人身上的濕氣卻還沒散干凈,獨自一人孤零零坐在沙發的角落,看起來有些可憐。
于白青沒吭聲,只是大步走進衛生間,取出一塊干浴巾,扔到了應晚的膝蓋上。應晚怔了一瞬,像是終于回過了神,展開膝蓋前的浴巾,乖乖把自己裹作了一團。
“……哥,”送下九區的警察離開公寓,于白青聽到應晚在自己身后低聲開口,語氣內疚極了,“我以后不會隨便亂動東西了。”
暗地里危機四伏,只有他最無辜。
跟著眾人下樓,于白青帶著阮天杰走到吉普前,給他遞了根煙。
“一槍射爆電箱總閘,” 抬頭望著頭頂那根慘不忍睹的電線桿,阮天杰忍不住出聲感慨,“要不是我知道你弟眼睛不好使,這不得算個咱們隊里的狙擊手預備役?”
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于白青沒說話。
過了一會,阮天杰聽到老于在耳邊緩緩出聲:“老阮,你覺得我弟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說小晚?”
“嗯。”
阮天杰選擇實話實說: “和圈子里傳的不太一樣。”
手里的打火機開開合合,于白青只叼著嘴里的煙,沒點火。
阮天杰猶豫半天,還是沒敢在老于面前亂說他弟的壞話。
繁市的富二代們自成一圈,他阮大少要不是從了警,那在紈绔里也能排得上第一梯隊。
可惜由于工作緣故,那幫哥們平時很少和自己兜底。他只知道應晚和那群人有金錢上的交易,卻并不知道具體交易的內容。
老于這幾年出生入死,連自己的命都顧不上,更別說管他弟了。那孩子經常神不知鬼不覺地玩消失,最后居然真的沒了蹤影。
于白青并沒有再繼續追問,他只是靠在吉普車前,盯著樓上那扇公寓的小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