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越獄后,刑偵部門的線人與“知更鳥”進行了最后一次情報交易,要求對方提供“老白”在黑市購買炸藥原材料硝酸銨時的買賣人信息。
即使有網安協助搭建的安全島鏈,線人和知更鳥之間的溝通仍然不算百分百安全。對方只知道與自己聯絡的是警方,卻不知道每一次具體由誰來擔任聯絡人,警方也無人知道“知更鳥”的真實身份。
為了避免信息泄露,每一次上線,雙方都只負責發送和接受加密文件,從不多談一個字。
然而就在那一次,情報交易結束后,于白青的線人頭一回收到了對方發來的非編程語言。
“知更鳥”在終端下線的最后一秒,在安全島上傳了一行文字:【Au revoir】
——法語的“再見”。
“這家伙居然死了?”
章昱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刑偵部門還好,追查的大多是本地個案,需要跨區域聯合作戰的次數比較少。而章昱所在的禁毒支隊經常需要與跨境警方來往,情報對于他們至關重要。
“知更鳥”的死對于緝毒出身的他而言,與晴天霹靂沒什麼不同。
把黑暗當作保護色,懼怕光明的,不只有陰溝里的蛆蟲,也有游離在兩者之間的毒蛇。他們藏于陰影,見不得光,也永遠不可能成為英雄。
就連死亡也是安靜的。蛻去外皮,一切存在過的痕跡被抹滅,一行代碼概括了一個人的一生。
“……無論怎樣,還是等咱們看了現場再說吧。”阮天杰一句話打破了會議室里的寂靜,“就算‘知更鳥’還活著,他也只對之前那樁案子熟悉。
如果真是模仿作案,估計找他也沒什麼用。”
“老阮,你明天帶人去趟檳洲,把去年的卷宗調過來。”章昱說,“你們幾個帶上技偵的人明早去現場,高新區的老趙處理事情草得很,你們盯緊一點。”
交代完隊里的各項工作,他想了想,挑眉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那尊大佛:“老于,明早你和我去受害者家?”
于白青:“都行。”
他本身就是個話不多的人,唯一需要說話的場合現在都被“八爪魚”給占了,他自然能閉嘴絕不多廢話。
眼看章昱沒什麼別的事要交代,于白青撈起制服,拉開椅子站起身:“走了。”
“……”
章昱頗有些嘖嘖稱奇,他轉過頭問阮天杰:“這家伙每次開會都提前走,還是只是開我的會早退?”
這還是阮天杰第一次見于白青走得那麼匆忙。看著于白青大步離開的背影,他突然反應了過來。
小晚這時候還在小吃街擺攤呢,老于那麼快就跑沒影了,肯定是趕著去接他弟了。
在路口找了個停車位,于白青脫下警服扔在車里,沿著人頭攢動的小吃街開始朝應晚的攤位走。
應晚賣衣服的小攤就在城隍廟的旁邊,左邊是家盲人推拿,右邊是個瞎子算命。應晚說他們幾人情況差不多,平時應該比較聊得來。
從城隍廟前看燈會的人群中擠出來,于白青找到應晚的小攤,發現攤上的商品和零錢罐都還在,他弟人沒了。
眼皮倏地一跳,他走到正給人算卦的小胡子跟前,沉聲問:“你隔壁的攤主呢,知道他去哪了嗎?”
聽到于白青發問,小胡子抬手推了推臉上的圓形墨鏡,神色一片茫然:“這位老板,我啥也看不見啊。
”
于白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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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是周末,小吃街附近的人流比工作日多出不少。
城隍廟這幾日有燈會,門口全是前來祈福和猜燈謎的游客和小情侶。生意最好的是對面賣烤串的燒烤攤,煙霧繚繞的攤位前擠滿了客人,整條街彌漫著牛羊肉的濃郁香氣。
就連應晚隔壁的推拿鋪和算命攤生意也跟著好了不少。一群大學生排在算命攤前,手中握著各自抽到的簽,滿臉興奮地等著算命先生給她們算運勢測桃花。隔壁搞推拿的大哥也正撩著袖口,一邊用力給凳子前的大媽按摩肩頸,中途還不忘和顧客聊些家長里短。
周圍人聲鼎沸,熱鬧地不行,應晚就這麼被夾在中間。
他的攤位前立著塊木紙牌,兩行大字非常醒目,“盲人小本生意,10元/件”,他哥寫的。
紙牌前放著個裝零錢的小罐子,罐子上貼了個“找零自取”,也是他哥寫的。
他哥的審美的確不太行,從批發市場進的衣服不是大紅大綠就是款式過時,根本賣不出去。
偶爾有結伴路過的女孩子,見這位眼盲小帥哥可憐巴巴地守著冷清的攤位,一邊湊上來偷偷給他拍照,一邊還會在攤位面前的零錢罐里放上幾塊錢。
每當罐子響起投擲硬幣的叮當響,應晚就會笑著說謝謝。
久而久之,衣服倒沒有賣出去幾件,裝零錢的小罐子里倒多了不少硬幣。
也難怪隔壁那個裝瞎的假算命小胡子,每天一來出攤就嘲笑他是個“小要飯的”。
廣場鐘樓的時鐘跳到了九點,應晚從褲兜里拿出自己的老人機,猶豫著要不要給于白青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