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律答應了。
吳家的車適時地出現在兩人身邊,穿著西裝的中年司機下來,給兩人開車門,而后載著他們去黃泉酒吧。
兩個人坐在后排,車子開上大橋。
斜暉潑在窗玻璃上,滲了進來,灑在兩人身上。他們并肩坐在一起,司機放起了《愛樂之城》的原聲。
“我最近一直在聽這張,”吳法適時地問,“還有別的推薦的嗎?”
“巴赫、莫扎特、久石讓、梅林茂、林憶蓮、龔琳娜……我覺得都還不錯,還有很多其他的。”玄律覺得這個問題太寬泛了,一下子根本推薦不完。
真要讓他聊,他或許可以就這個話題聊三天三夜。
他活了上千年,經歷了音樂的發展與更迭,見證了那些名家的崛起與隕落。
他曾經和貝多芬一起彈過琴,和肖邦一起喝過茶,有很多杰出的音樂家讓他印象深刻,也有不少他都忘記了姓名。
那些年他走南闖北,獨自一人去了很多地方,他背著古琴,四處游歷,認識了很多愛音樂的人,有訓練有素的皇家樂團,也有在門前曬太陽拉二胡的鄉間藝術家,還有在山巔吼天喝月的無名歌唱者,他和他們一起彈琴唱歌,一起擼貓喝酒,一起吟風頌月,度過了一些美好的時光。
他遇到過很多純凈的靈魂,也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風景,幸福的,苦難的,忙碌的,散漫的,瘋癲的,安靜的。
人們問他在追尋什麼,他告訴他們,他在追尋一個聲音。
他夢里的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總是在他陷入絕望的時候讓他好好活下去,有且僅有那一句話。
但在很長的歲月里,他并不知道帶著無盡的痛苦孤獨地活下去有何意義。
他甚至覺得,那句話是一個詛咒,而不是心靈支撐。
他想要找到那個對他下咒的人,但走遍全世界,都沒找到他的蹤跡。
“巴什麼?”吳法拿著手機,“請問是哪個字?能幫我寫一下嗎?”
玄律還沉浸在回憶里,有點走神。
忽然有人在他面前揮了揮手。
他回過神來,對上了吳法的笑容。
“抱歉,”玄律有點不好意思,快速地眨了兩下眼睛,有點慌亂地問,“怎麼了?”
吳法重復了自己的問題。
“噢,巴赫,你可以下載一個網易云音樂,”玄律接過他的手機,帶著些許愧疚幫他操作,“先在上面聽,找你喜歡的,下一步可以買唱片。”
他幫吳法下載了app,隨后幫他注冊賬號。
“你用戶名叫什麼?”他看向對方,不等他回答,又自作主張地低頭打字,“我看你就叫無法無天吧。”
“可以,”吳法笑起來,“這個名字不錯。”
但是“無法無天”這個昵稱已經被注冊了,玄律嘗試給他加符號,試了好多次,最后確定下來是“無法無天23333”
吳法湊到他旁邊,看他操作:“23333是什麼?”
“笑的意思。”玄律舉起手機,對著吳法,“拍個頭像?”
“好。”吳法坐直身體,比起剪刀手,看向鏡頭。
玄律抓著他的手臂,按下他的剪刀手,輕輕推了一下他的側臉:“別看我,看前面。”
“好,看前面。”吳法聽他的話,任由他擺弄。
鏡頭里,他的側臉線條流暢,英俊明朗,瞳孔通透如琥珀。
玄律多看了兩眼,而后咔嚓一聲,拍了一張,背景是涂滿日光的車窗,不用修圖就已經氛圍感拉滿了。
他給對方換上頭像,然后搜了幾個歌單,幫他收藏。隨后他又給吳法演示幾個常用的功能是怎麼操作的。
他演示的時候神色認真,睫毛不斷地在吳法心底拂過,掃得他心里癢癢的。
吳法在旁邊學著,時不時請他重復一遍,自己再看看。
“好好看,”玄律稍稍瞪了他一下,“別老看我。”
吳法有點臉紅,直白又坦蕩地說:“我想,將注意力從你身上移開是比學習新軟件更難的事。”
雖然他不太認真,但玄律也沒生氣,反而有點受用。
他習慣了別人為他入迷。
后座,兩個人腦袋快要挨到一起,氣息也互相交融。
玄律有意識地覺得,這……也算是一個美好的下午吧。
到地方后,玄律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吳法送的花下車,吳法跟著下去。
“今天很開心,”玄律禮貌地說,“多謝款待。”
吳法帶著笑容:“我也很開心與你度過愉快的一天。”
“嗯。”玄律提著東西,“那……我進去了。”
吳法微笑點頭。
玄律和他揮揮手,倒退兩步,而后轉身,高挑的身姿踏上臺階,緩步進入酒吧。
夕陽西下,吳法靠著那輛黑色賓利,耐心地等待著那個約定好的邀請。
金色的斜陽灑在他身上,將他渲染得高大明朗。過往無數人朝他側目,他巋然不動,保持著屹立的姿勢,靜靜地等待,宛如一座鬼斧神工的完美雕塑。
十分鐘后,天黑了,酒吧開始營業。
司機低聲問:“少爺,是否需要進去幫您問問?”
“不,”吳法抬手制止,“他或許需要一點時間準備,他剛回來,也許會喝點水,喘口氣之類。如果你有事要處理,可以先行回去,我自己在這邊等就好。
”
“不急不急。”司機連忙坐回去,端正身姿,為老板撐場子。
吳法彎下腰:“麻煩幫我放點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