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草屋出來后,沈清棠在落霞山里走了一遍又一遍,走到哪里似乎都能看見男人的身影,清晰到就像這個人還在他身邊,對著他笑。
在他調皮搗蛋的時候很輕地捶他的腦袋,無可奈何的叫一聲:“小花妖。”
也在他掌握了微薄的靈力、學會御風御水的時候夸他一句:“不錯。”
男人是給了他生命的人,也是他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他們相依為命、相互為伴,沈清棠從未想過離別會來得那樣快、那樣突然、又那樣決絕。
上天入地,他好像再也找不回這一個人。
但是沈清棠不愿意放棄,他托狐貍姐姐、老虎伯伯,托樹爺爺、樹奶奶,托這山里所有的飛禽走獸、草木精怪,幫他一起找一找男人的碎魂。
可男人已經徹底消散了,那些碎魂也融于天地間,變成一朵花、一株草、一尾魚……再也、尋不見了。
“我不過生辰了。”
“不做神仙了。”
“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沈清棠一遍遍地找,一遍遍地求,卻一無所獲。
后來實在體力不支,他回到海棠花里睡了一覺。然后他夢見了男人,男人溫柔地笑著,叫他:“小花妖。”
他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十數年的相處走馬燈一樣在沈清棠夢里重現,又隨著夢境慢慢淡去、消失,最后一點不剩地被存封起來。
男人給了他傷心難過的時間,卻又擔心他就此走不出來,所以在那滴血摁在他額頭的同時,施了個術法,只要沈清棠睡下去,過往同他的一切,就都成了記不起的前塵往事。
自那之后,沈清棠會繼續修煉、飛升,如他所愿一般成為一名小神仙。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導致兩人重逢,沈清棠或許真的永遠不會想起他的生命里還出現過那樣一個人,叫他偷偷喜歡著,看一眼都覺得歡喜。又因為對方的驟然離去,有過怎樣的哀痛心傷。
現在想來,他之所以會頻繁地做那個在山里一直跑一直跑的夢,大約就是潛意識里仍留著執念。就好像只要他一直沒有跑進小草屋里,男人就永遠不會死。
所有一切,不過是執念太深、又自欺欺人罷了。
“帝君。”
“陸錚。”
不知不覺間,沈清棠已經淚流滿面,他輕輕靠在陸錚胸口,聽這人微弱的心跳聲,然后慢慢往上,和著眼淚親了親陸錚的嘴唇。
也是這個吻,讓沈清棠又想起八百年前的一樁往事。
那時候離帝君神魂消散的時間已經很近,那天下午兩人正在山林間摘野果,一頭受了重傷的小鹿忽然撞過來,跌在帝君面前,睜著濕漉漉的眼睛,像是在求帝君救它。
但那頭鹿傷得太重了,弓箭貫穿了它的胸口,跑過來時就奄奄一息,沒能掙扎多久,就隨著一聲哀鳴倒地而亡。
如果是全盛時期的帝君,一念叫人生,一念定人死,要救一頭鹿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然而當時的帝君法力幾乎已經殆盡,為了救那頭小鹿,只好用從指尖擠出一滴血。
鹿是救活了,帝君卻因此透支了靈力,在木榻上休憩了很久,到夜里仍舊沒有醒轉的跡象。沈清棠擔心他,守在旁邊寸步不離。
作者有話說:
下章很甜的!
(周四或者周五還有!)
第75章
只是小花妖耐不住性子,時間一久,他心思就跑偏了,從單純的擔心男人,到后來開始盯著男人發呆。
他覺得這也不能怪他,因為男人生得太好看了,五官每一寸都似精心雕琢的,讓人看一眼就想再看第二眼、第三眼……怎麼也看不夠。
沈清棠的視線最后落在男人的唇上。失了血色的雙唇看起來仍是軟的,讓沈清棠想起前兩日吃過的栗子糕。
很想嘗一嘗。不知道是不是像栗子糕一樣甜。
那時候的小花妖還不識愛恨,但這個念頭一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腰,在男人的唇上咬了一口。
很輕、很快,燕子點水一樣匆匆掠過,胸膛里的那顆心臟卻因為那樣輕微的一點觸碰而劇烈地震顫起來,像春日的驚雷,一聲蓋過一聲。
沈清棠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踢掉矮凳,驚慌失措地沖出屋子,一口氣沖到山澗,掬了幾捧水重重地往臉上拍。
那時剛剛開春,泉水很冰,沈清棠失序的心跳也終于在冰水的刺激下平復下來。他唇間嘗到一點清甜,不知道是來自山泉,還是別的什麼地方。
他在溪邊坐了很久,每次想要回去時腦子里就想起男人雙唇的觸感,腿腳便立馬失去了力氣,軟綿綿地挪不動道,一屁股跌回地上。
一直到天徹底暗下去,男人出來找他。
“坐在這里做什麼,看螢火蟲?”男人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后,沈清棠被這聲動靜嚇了一跳,整個人朝后面跌去,臉上火燒似的,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你終于醒啦……”
“嗯。”男人將小花妖拉起來,緊挨著坐在他旁邊,盯著旁邊蘆葦叢里的幾只螢火蟲看。
沈清棠悄悄挪了挪腿,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遠了些,甚至把被男人不小心壓住的衣袍都小心翼翼地扯了出來,規規矩矩整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