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華劍通人性,落在了江衍腳間,他踏上碧華劍,不過彈指的功夫,長劍便駕霧而起。
說是遲、那是快,一個白影竟從人群中竄了出來,“嗖”地跳到了碧華劍上,正是小白!
“小白!”羽蕭急得滿頭大汗,看看楚晏清,又看看掌門師伯,最后大喊道,“師父!師父您要去哪?不要丟下羽蕭一個人!”
楚晏清無力地靠在江衍身上,他眼睛半闔,看看小白,又對羽蕭說,“好好跟在掌門身邊,別再管我了。”
碧華劍不斷升高,眼見楚晏清與江衍二人毫發無傷地離開,魏崇光不由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楚晏清!江衍!你們兩個仗勢欺人的敗類,別人不敢得罪你們,我魏崇光不怕你們!”說著,他怒火上涌,三步并做兩步,上前做出架勢便要御劍去追。
站在魏崇光一側的趙如琢一哂,虛空地伸手一攔,卻是個十足的假動作,連那魏崇光的半片衣袖都未曾碰到,只大聲道,“魏兄,魏兄,請從長計議啊!”
眼見魏崇光便要御劍而去,梅依雪長笛一橫,徑直攔在魏崇光身前,“魏崇光,你是忘了我剛剛的話麼?”
話音未落,幾束奪目的光華便伴隨著刺耳的鳴音從梅依雪的長笛間散出,魏崇光頓時耳暈目眩,動彈不得。
他憤而將長劍丟下,坐在地上,竟是淚如雨下。
“這……就這麼放他們走了?”譚珰看熱鬧不嫌事大,竟是心有不甘。
趙如琢冷笑,“譚大樓主,你還能怎麼樣?梅掌門乃當世大能,江衍仙君更是法術蓋世,有這兩人包庇,我等奈若何?”說著,趙如琢輕輕扇動手中的扇子,冷笑著說,“你難道打得過梅掌門、斗得過江衍?”
譚珰立馬一縮,干笑著說,“趙師兄說得哪里話。怎麼也輪不到我聽雪樓為慈悲閣出頭啊。我也只不過是打抱不平罷了。”
密云不雨,云霧迷蒙。江衍抱著楚晏清御劍北行,不知過了多久,但見天邊開云見日,碧空萬頃。
江衍施動口訣,碧華劍行速放緩,徐徐下落,落地的剎那,長劍竟憑空收回劍鞘之中。
江衍抱著昏睡的楚晏清,久久凝望著眼前寬闊平靜大河。
這大河名喚若水。若水清澈見底,水中既無水草,亦無活物,任何生靈都無法在這河上越過,哪怕是修仙之人,也得乖乖翻過若山,繞過這若水。
若水之畔、若山之上,任何法術都將無處施展。是以此處對修仙之人而言,無疑是最危險的地方:他們全部的力量與法術都將成為擺設,仙術再高的人一旦到了這里也與尋常百姓無異。
然而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無法施展法術,旁人亦是如此。
萬千情緒在江衍心中翻涌,江衍褪下自己的長衫,搭在了楚晏清的身上。他抱著楚晏清拾級而上,小白則搖著尾巴,一路跟在江衍腳邊。
兩人一狗,直到薄霧冥冥,直到夜幕深沉,直到東方吐白,江衍停下腳步。
當清晨的光芒灑落人間,楚晏清終于在漫長的噩夢中蘇醒過來。
他渾渾噩噩地睜開雙眼,只見眼前山峰巍峨,天高水闊,蕭瑟的秋風吹拂著金黃的落葉,也吹亂了人的青絲。
江衍站在楚晏清身側,將他一頭瀑布般的頭發歸攏在掌心,用藍色綢緞一束,他神色認真,就像是在做什麼一等一要緊的事情,唯恐扯斷了楚晏清的頭發。
楚晏清立于懸崖之上,眼前金浪層疊,巨石崎嶇,他突然覺得眼前的景色似曾相識,蹙眉細思卻抓不住頭緒。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麼要緊事。
江衍沒放過他最細微的表情,柔聲問,“哥哥可還記得這是什麼地方?”
楚晏清搖搖頭。
江衍欠下身子,直視著他的眼眸,認真說,“這里是若山,山下那條河,名喚若水。”
聞言,楚晏清一怔,塵封的記憶順著迢迢河水洶涌而來。
“當初你送我回三清,我們走錯了路,你又不愿折返,只得翻過這若山、繞過這若水。那時我年紀小、體力差,才剛到山腳下,腳底就磨出了血泡。”
“是你,背我翻過了整座山。”
說到這里,江衍明顯一頓,而后才一字一句地說,“哥哥,不要再問我值不值得了。讓我背你翻過接下來的大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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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我長大了,換我來背你吧
第51章 平凡
眼前是奇峰羅列、怪石嶙峋,楚晏清的記憶如群山連綿。誠然他曾背著小阿巖翻過崇山、越過峻嶺,看過山明、見過水秀,可小阿巖的山可以翻盡,而自己的千峰萬仞卻不見終處。
想到這里,楚晏清怔住了,旋即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他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江衍,你還太年輕。”
他太年輕,未曾親歷許多風云詭譎,所以才能將愛意與信任宣之于口,他太年輕,還未曾面臨真正的絕望,不曾在一片漆黑中煎熬掙扎,所以才能輕易放棄唾手可得的名譽與大好人生。
可少年郎總會長大,真誠熱烈的少年在暗無天日的困頓中掙扎輾轉,一開始他會憤怒、會抗爭,可漸漸地,棱角便會被磨平,他會懷疑自己的決定,會懊惱、會后悔,會鄙夷自己曾經做出的決定,甚至會仇恨那個誘惑自己走向不歸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