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風雪》第218章

聲嘶力竭的謝從雋終于第一次向寶顏薩烈低下頭顱。

他將額頭叩在地面上,以最屈辱的姿勢向他下跪。

謝從雋哆嗦著說道:“饒了我,饒、饒了我。”

寶顏薩烈嗤笑道:“這也太晚了。”

謝從雋聲音沙啞,“饒了我,我助你奪回走馬川,你知道,我有這樣的本事。”

寶顏薩烈半信半疑道:“你如果真怕死,早就說了,現在改變主意,又藏著什麼鬼心思?”

半晌,謝從雋才說:“我不怕死,我有恨,我為梁國皇帝出生入死,他不肯認我入宗室,如今還舍棄了我,梁國不值得……”

寶顏薩烈疑心重,難信謝從雋的說辭,可他還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太高傲自大。

他自信地以為,將謝從雋攬入麾下,讓梁國自己人殺自己人更好,倘若以后他敢耍什麼花招,再殺也不遲。

謝從雋因此留下了一條命,他想活,就要拿出一些真正的籌碼,畢竟寶顏薩烈到底還是將帥之才,輕易糊弄不得。

當時正逢北羌梁國議和之后,北羌需要向梁國上貢銀兩和牛羊,這些代價需要整個羌國一同承擔,以致雪鹿、鷹潭等部都對寶顏屠蘇勒父子心生不滿。

寶顏薩烈喝罵這幫人是縮頭烏龜,蒼狼部出兵為大羌國爭地時,這幫人不增援也不勸阻,只等著坐享其成;眼下打了敗仗,卻開始指責他們擅自向梁國開戰了。

寶顏薩烈心中憤恨不平,與雪鹿部的士兵率先起了爭端。

謝從雋索性做了一次幕后軍師,助寶顏薩烈以三百兵力擊退雪鹿部兩千勇士,令他好好出了一口惡氣,從此再沒人敢置喙蒼狼部戰敗一事。

因為寶顏薩烈沒有對任何人聲張謝從雋的存在,蒼狼部上下都以為是寶顏薩烈神勇無敵,連父王屠蘇勒都對他贊賞有加。

寶顏薩烈自知這功勞不是他的,但對這樣的榮耀卻十分受用,為了讓自己受用得更心安理得一些,他回來特地問謝從雋:“你想要什麼賞賜?”

謝從雋受刑太深,眼下傷勢還很重,走路都要靠簡陋的木輪椅,需再休養一段時間。

他說道:“這只是我助你成就霸業的第一步,我不需要金銀財寶,只需要未來你能替我殺了梁國皇帝。”

“早晚有那一天。”寶顏薩烈道,“但本少主不相信一個只有一腔仇恨卻無欲無求的人。”

謝從雋道:“那就請少主將我從前的東西還給我。”

寶顏薩烈一笑:“這個簡單。”

謝從雋表面上逢迎寶顏薩烈,暗地里時時刻刻盤算著如何脫身。

但寶顏薩烈也不是傻子,好不容易得了謝從雋這麼一個寶貝,若是讓他跑了,自己定會身敗名裂,又怎會不嚴加看管?

謝從雋暗中生下一計。

他拿回神秀,拿回從前裴長淮送給他那枚玉佩,又從地牢中取回趙昀留下的家書,只待休養好身體,就動身離開這里,返回大梁京都。

是夜,謝從雋趁看守的人不備,用神秀割斷他們的喉嚨,奪了一匹馬,直往軍營外沖去。

這一舉無疑驚動軍中上下,寶顏薩烈從夢中被驚醒,知是謝從雋跑了,這廝從頭到尾都在騙人,薩烈惱羞成怒,當即派人去追。

寶顏薩烈根本不怕謝從雋能跑出北羌,且說在他軍營周圍,就布有數不清的崗哨,崗哨以外,還有重重關隘,謝從雋就算插翅也難逃。

北羌士兵追著謝從雋的馬蹄聲一路狂奔,他們在林野中一邊放箭一邊追逐,可他似乎在橫沖直撞,有時似要逃向梁國方向,有時似在故意兜圈子。

如此過了快一個時辰,謝從雋所騎的馬匹仿佛逐漸疲憊,奔跑的速度慢了很多。

寶顏薩烈終于帶人追上來,卻見月色清輝下,只有一匹馬在悠閑吃著草,馬背上用樹枝支撐起一件布衣,那是他們錯以為的“謝從雋”。

寶顏薩烈意識到自己被謝從雋戲耍了,暴怒道:“搜!給我搜!沒了馬,他跑不快,他一定還在這里!”

北羌的士兵在林野中到處搜查,卻始終沒有找到謝從雋的蹤跡。

蒼狼軍營里生亂,上下戒嚴,因為薩烈吩咐過不準對外聲張謝從雋的事,連大巫醫都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夜,大巫醫照舊去收起晾曬在外面的藥材,回來時,不知營帳里的燭火為何滅了。

正當他低頭翻找火折子時,頸間驀然一涼,一柄寒意凜然的匕首橫在他面前。

黑暗中,大巫醫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警告他:“別動。”

大巫醫還算冷靜,道:“是你。”

謝從雋將匣子里的火折子吹亮,星子似的火焰映照亮他蒼白的面容,也照亮他漆黑的眼睛。

原本該逃出軍營的人,卻重新回到這個地方。

他沉聲道:“我一個人不可能離開北羌,請你幫我。”

第132章:是歸人(四)

雪亮的刀鋒抵在喉嚨,大巫醫連大氣都不敢喘。

謝從雋再道:“你是北羌大君的人,雪鹿是你的故鄉,想想上一次雪鹿部怎麼在寶顏薩烈手下吃敗仗的。

大巫醫道:“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這個梁國人在為薩烈出謀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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