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風雪》第215章

最后自然沒有得手,趙昀想法還是太天真了些,剛剛進到裴文的營帳,他就被裴文的近侍擒住了。

裴文不知他為何要來刺殺自己,就問了他的名字。

趙昀沒說自己的名字,只沖著他喝道:“我大哥叫趙暄!你還記得他麼?”

裴文臉色輕輕一變,沉默著打量了他片刻,道:“本將軍記得,你……跟你大哥長得很像。”

令趙昀意外的是,裴文沒有處置他,也沒有為當年的事情做辯解,他只將趙昀留在營中,偶爾會指點一下他的槍法,也教他一些自己擅長的刀法,告訴他,練好了本事,再來向他尋仇。

后來趙昀設法刺殺過裴文無數次,次次以失敗告終,一開始是他技不如人,漸漸地,他是對裴文下不了殺手。

正如他一開始回答謝從雋的那樣,他知道,裴文是個好將軍。

裴文沒能給他哥哥一個公道,是罪魁禍首,可裴文在將士百姓眼中,確實又是一個好將軍。

趙昀時常很糾結,不知這世上什麼算對、什麼算錯。

謝從雋聽了他的故事,說道:“你想討回公道,待走馬川的戰事結束后,不如隨我回京都去,請官府重新調查當年科舉舞弊一案。”

趙昀眼神一亮,問:“郡王爺愿意幫我?”

謝從雋搖搖頭,看趙昀眼神又失望地黯淡下來,覺得好笑,晃蕩起腰間的玉佩,說:“我沒什麼才能,在京中也不敢過問朝廷的事,不過我有一個朋友肯定會幫你。明年開春科舉,他必能折桂,成為新科狀元郎。”

趙昀聽謝從雋稱贊那位朋友,竟比稱贊自己還要盡心,笑了一下,問道:“他是誰?我到時該怎麼去拜會才好?”

“他叫裴昱,到時你送些糕點過去就好。他這人看著正兒八經的,但極嗜甜食,有時候我都怕他爛牙齒。”他忍不住笑起來。

可趙昀卻一僵:“郡王爺拿我取笑麼?他是裴文將軍的弟弟,怎麼會為我哥哥主持公道?”

謝從雋搖頭道:“你不知道他,也不了解,這世上難得有這種笨蛋,看別人吃苦,比他自己吃苦還難受,連瞧見小鳥掉在地上都會流眼淚——來日待你見過,才算知曉。”

趙昀半信半疑,不過卻也期盼著有朝一日能見到裴昱。

有了謝從雋所統領的這支先鋒營在側方做虎翼,梁國軍師在裴承景的指揮下連戰連捷,所向披靡,一舉將寶顏屠蘇勒打退到北羌去。

屠蘇勒負傷,退居幕后坐鎮,北羌的軍師由他的兒子寶顏薩烈直接指揮。

臨陣換將本就是大忌,北羌蒼狼已然是強弩之末,雪海關上下人人都以為,這場戰爭就快結束了,趙昀也這樣認為。

謝從雋打算給薩烈軍營予以最后一擊,先前因他損失了不少手下,裴承景將賀閏指派過來幫他。

謝從雋和賀閏以前雖然有些過節,但都是不值得一提的私事,在家國面前,他們皆是同袍。

謝從雋滿心以為,有了劍法高超的賀閏做幫手,先鋒營如虎添翼,卻怎麼也沒想到,突襲的計劃正是賀閏泄露給寶顏薩烈的。

他按照計劃準備襲擊薩烈的軍師時,已然落入了薩烈提前設下的埋伏。

先鋒營共計一百三十五人,幾乎全軍覆沒,謝從雋、趙昀以及其余五名士兵被薩烈生擒,成了他的俘虜。

一開始,寶顏薩烈還講究先禮后兵,未對謝從雋直接用刑,只給他喂了些麻痹散,讓他四肢散力,連站起來都艱難。

寶顏薩烈希望他能說出走馬川一帶的軍事布防,幫助蒼狼軍奪回雪海關。

倘若謝從雋肯說,那麼他和他手下的六名士兵就不必死了。

面對寶顏薩烈的要求,謝從雋譏諷地笑了笑,有氣無力地說:“我還以為自己好聰明,勝了你那麼多次,現在才知道,可能不是我聰明,只是你太蠢了。你蠢到以為,我會說。”

薩烈被他羞辱得臉色微變,不過他很快恢復鎮定,哼笑一聲:“中原有句話很好,識時務者為俊杰。我相信你會說的。”

說罷,他命人提了一名俘虜出來,當著謝從雋的面,殘忍地割斷了那士兵的喉嚨。

謝從雋眼睜睜地看著,縱然麻痹散讓他四肢毫無知覺,但他心腔里卻是一陣針扎似的疼痛,

這種疼痛沒有那麼干脆,而是綿延不絕,就像那士兵綿延不絕的血一樣,疼得他想嘔吐。

可謝從雋知道,自己絕不能在寶顏薩烈面前流露出一點情緒。

他只靜靜地看著,不曾眨眼,他要牢牢記住這樣的痛苦,這樣的恥辱,只有記住了,來日才能化成復仇的利刃。

寶顏薩烈殺了一名俘虜,見謝從雋還是波瀾不驚,笑了笑:“不著急,還有五個俘虜,一天殺兩個好了,你有三天的時間來考慮。”

此后時光那麼漫長,又那麼煎熬,那些俘虜一個接一個死去,各有各的死法,各有各的恐懼,各有各的慘烈。

這些人在死前經受的一切痛苦都如沉石、枷鎖,一層一層沉沉地壓在謝從雋的肩膀上,似要壓得他跪下,壓得他屈服,才會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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