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風雪》第164章

寶顏屠蘇勒挾天子以令諸侯,王廷中但凡有不服從他發號施令的大臣,就會被他手下的將士當場斬殺,尸體掛起來示眾,這等心狠手辣的作風,讓所有人都對屠蘇勒起了畏懼之意。

余下的臣子要麼歸附,要麼沉默,整個王廷都陷入一種萬馬齊喑的沉悶當中。

此刻,狼頭王座之上端坐著一個威然的身影,不過他隱在珠簾后,一時看不清面容。

王座之下跪著的人是賀閏,此刻他已是寶顏加朔。

當日裴長淮和趙昀殺出監牢,他遠遠看見,手中握著長短劍,糾結萬分,不知該不該跟裴長淮動手。

他一時想趁亂救二人出去,權當還了這些年的情分;一時又想,不如索性讓他們統統死在這里,他再也不必矛盾掙扎,回到大羌一心一意做他的蒼狼王子。

可就在這猶疑之間,以萬泰為首的暗甲軍突襲營地,賀閏驚心之際,很快猜出是趙昀或者裴長淮留了后手,對方來勢洶洶,絕非營中這些兵力可以阻擋,于是就領著他的部下殺出重圍,奔逃離去,日夜兼程地回到雪鹿。

珠簾后傳來屠蘇勒沉沉的聲音,問道:“薩烈呢?”

賀閏低下頭,道:“父王,對不起。”

屠蘇勒再道:“所以,只有你一個人回來了?”

他的聲音分明不輕不淡,甚至聽不出一絲怒意,可賀閏還是打了個冷顫,彎身伏在地上,道:“兒子提醒過他,早早殺了裴昱和趙昀,可三哥不肯聽。”

賀閏早就習慣了以假面示人,撒起謊來亦是面色不改,可他感覺著寶顏屠蘇勒的目光穿透珠簾,像火一樣灼在他的背上,心底不免有些發虛。

父子二人之間彌漫著死氣沉沉的靜默,沒一會兒,從王廷外匆匆跑進來一個將士,懷中抱著一個大匣子。

將士臉色青白,跪下將匣子高舉起來:“蒼狼主,有人將這個東西放在王廷外,請……”他眼中泛出驚懼的淚水,“請您過目。”

若非重要的東西,這群人不敢來煩擾他,屠蘇勒點了點頭,令身旁的近侍去接過匣子,呈到他面前來。

賀閏跪在地上,低著頭,還不知是什麼東西,余光瞥見身側的蒼狼將士嚇得渾身發抖。

很快,珠簾后的屠蘇勒忽然痛吼起來:“薩烈,薩烈!我兒——!”

第104章:戢金戈(二)

寶顏屠蘇勒從珠簾后出來,一把將匣子擲到賀閏面前。

里面有一腿一臂,手指是殘缺的,賀閏一驚,認出這是寶顏薩烈的殘肢。

寶顏屠蘇勒怒不可遏,提手一拳打在賀閏臉上。

賀閏倒仰在地上,嘴角瞬間溢出血沫。

“薩烈死了!你哥哥死了!你卻有臉丟下他,自己逃出來?怎麼死的不是你!”

賀閏左半邊臉都麻了,腦子里嗡嗡亂響,只有一句“怎麼死的不是你”是清晰的。

他錯愕地回頭看向寶顏屠蘇勒。

乍一看,仿佛一切都沒有變。

父親一雙眉目依舊不怒自威,身材也依舊魁梧,甚至外貌也與他印象中一樣。

小時候他還在蒼狼部時,曾用出色的劍術打敗了師父,屠蘇勒高興忘形,自豪地把他抱在懷里,給他封號“小馭鋒”。

在北羌,馭鋒是古老劍神的名字。

賀閏去了梁國以后,很多年都沒見過父親,當年走馬川一戰,礙于局勢,他也在戰場上只遙遙地望過屠蘇勒一眼。

當時賀閏手里沾滿北羌人的鮮血,內心經歷著極度扭曲且漫長的痛苦。

他想,所有人看到他殘殺自己的同族,或許都不會理解,但父親絕對可以理解他的痛苦。

沒有辦法,為了北羌千秋大業,必要有流血和犧牲,也必要有忍辱負重。

他一直期望著能有一天,自己回到家鄉、見到父親的時候,父親會像小時候那樣拍一拍他的肩膀,對他說——

吾兒這麼多年流落在外,真是辛苦了。

到了那時,他能夠得到認可,得到贊譽,像少年時那樣被蒼狼的百姓與勇士簇擁著、敬仰著。

然而他得到的卻是狠狠的一巴掌。

一切都變了。

“回來的怎麼是你!怎麼是你!”

屠蘇勒眼中有痛意,緊接著賀閏又挨了他兩腳。

這兩腳沒那麼重,卻把賀閏的眼淚都踹出來了。

他在萬分驚愕中抱住屠蘇勒的腿,身體半蜷著,姿勢像個嬰孩。

“阿爹,你不想我回來?薩烈是你的兒子,我也是你的兒子,我也是啊!”

他沒喊父王,喊了阿爹。

屠蘇勒看到他乞憐的神態,更加厭惡,更加痛心,道:“你們沒人能比得上薩烈,沒有人能比得上薩烈……”

屠蘇勒有很多兒子,唯有薩烈在他身邊最久,與他感情最深,薩烈勇猛的性格也最得他的喜愛。

屠蘇勒把這句話說得太理所當然,賀閏如遭雷叱。

他一時目光茫然,恍惚間又想起在大梁時,他在北營武搏會上,聽到身后的士兵在不斷的竊竊私語,那些話歷久彌新,猶如噩夢中的魔音一般繞蕩在他耳邊——

別說北營,就算是放眼整個京都,我看也沒人能比得上小郡王。

賀閏松開手,爬起來,呆呆傻傻地跪在地上,臉上有一種茫然而麻木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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