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風雪》第63章

裴長淮閉了閉眼睛,深深地靠在椅背當中。

他已不敢再去幻想那樣好的光景,否則又怎捱得住眼下這麼漫長的歲月?

窗外是微風細雪。

劉項橫尸郊外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刑部,刑部兩位侍郎一聽,驚得滿身冷汗。

劉項是裴長淮帶走的,又是趕在趙昀審訊劉項之前出了這樣的事,但凡是個人都會懷疑是裴長淮怕劉項受審時攀咬出侯府,所以才殺人滅口。

按照律例,他們當速速趕去侯府,押了裴長淮回來審問,但因他貴為正則侯,官爵在身,即便是刑部也不敢貿然與他作對,兩位侍郎商計一番,只能先去太師府,請示徐太師的意思。

徐太師聽聞此事后,當即寫了一份手諭,派遣官兵到侯府,傳裴長淮去刑部候審。

官兵持刀進入侯府,找到裴長淮,態度恭敬地說明來意。

眼前裴長淮正捧著手爐靜坐,身旁無侍衛,手中也無兵器,縱然如此,他們當中也沒人敢輕易碰他一下。

唯獨有一個膽大的,氣焰囂張地搬出太師的手諭,非要給裴長淮上刑具。

裴長淮料到最后必定是太師府來收網,不出意外地笑了笑,淡聲道:“拘我?你恐怕還不夠格。

說罷,裴長淮起身,嚇得一眾官兵本能地后退了兩步。

裴長淮道:“劉項的死,本侯會親自給皇上一個交代。”

正要問如何交代,但見在眾目睽睽之下,裴長淮解下腰間玉帶,褪去外裳,僅穿一件單薄的衫袍在身,而后獨自走出房門,走進雪天,一直走到通往皇宮大內的午朝門前。

立于凜凜寒風當中,裴長淮腰身如利劍一樣挺拔,面容似細雪一般清冷。他仰頭看了一眼巍峨高大的朱門宮墻,一掀袍角,屈膝跪在地上。

守衛午門的御林軍皆是一驚。

裴長淮伏身,拜道:“罪臣裴昱上蒙天恩,統領武陵軍數載春秋,御下不嚴,閉目塞聽,致使軍務敗壞至極,貪鄙隱禍叢生,誤國不休,有負圣望,今日特來請罪,以乞帷蓋之恩。”

自宮門起,裴長淮三叩九拜,每一拜后再高述一遍罪名,如此跪上百余臺階,不止不休。

滿地白雪里仿佛藏著刀鋒一樣狠厲的寒意,浸到他腿骨當中,冷得他手腳僵硬,疼得他刻骨銘心。

裴長淮此舉太過不可思議,本欲帶他去刑部的官兵難解其意,只好先回到太師府復命。

太師府中,在聽雪閣的竹簾之后,那坐在欄桿上守著冰湖釣魚的人卻正是當朝太師徐守拙。

復命的官兵跪在聽雪閣外,低眉垂眼,連喘氣都帶著謹慎,更不敢正視閣中的人。

此時徐世昌亦在閣外等父親考問功課,眼見父親就要處理公務,巴不得立刻開溜,他道:“朝堂公務第一要緊,兒子就不叨擾父親大人了,這就回去用心讀書。”

“慢著。”徐守拙喚住正要飛走的徐世昌,道,“不如留下,聽聽是什麼事。”

“我看就不必了吧,我又聽不懂。”徐世昌嘟囔了一句,掀起眼皮偷偷往聽雪閣內溜了一眼,到底不敢忤逆,乖乖地站回了原地。

那官兵便恭敬地將裴長淮去皇宮請罪的事回稟了。

徐守拙對此不置一詞,只令他退下。

那人一走,徐世昌僵了半天的臉,屈膝朝竹簾方向跪了下來。

里頭傳來徐守拙沉沉的聲音,“你跪什麼?”

徐世昌低著頭,眉卻皺得很深,道:“爹,兒子求您救一救長淮哥哥。”

“你為著裴昱,就肯向別人下跪?我看你是越來越有出息了。”

“您不是別人,您是我爹。”徐世昌道,“爹,我不是傻子,很多事我看得比誰都清楚,您不想讓我知道,我就裝糊涂。您跟老侯爺政見不合,咱們跟裴家在朝堂上一直不怎麼對付,這些我可以權當不知道……”

他抿了一下嘴唇,語氣漸漸急躁:“可兒子、兒子就是不明白!如今裴家已經成這樣了,您為什麼還要跟長淮哥哥過不去?他管武陵軍管得好好的,您非要塞一個趙昀進去讓他不痛快,眼下刑部要找他的不好,您管刑部怎麼拿人干麼?逼得長淮哥哥去跟皇上請罪,要他在皇上面前沒臉……”

徐守拙放下魚竿,難辨喜怒地道:“你放肆。”

“放肆就放肆,您想打我,也便打罷,可這些話我一定要說。”徐世昌痛心道,“爹,長淮與兒子一同長大,小時候我貪玩,跑到野林子里爬樹,結果滑腳跌下來,摔斷了腿。我當時害怕極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太師府中那麼多仆從都沒找到我,只有長淮記著我會去哪里。那天是他第一個找到我,看我斷了腿,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竟將我一路背了回來,送到醫館中請人醫治。正骨的時候,我哭著喊疼,長淮拉住我的手好生安慰,讓我不要害怕,直到大夫說也幫他包扎包扎傷口,我才知道原來他中途也摔過一跤,被尖竹根劃傷腿,整個褲管上都是血……我看見以后,心里就想,哪怕是嫡親的兄長也不過如此了。

他說著,眼淚就已經流了下來,他一抹淚水,再向聽雪閣中叩頭拜道:“父親,這回就當兒子求您,求您高抬貴手,放過長淮哥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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