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風雪》第62章

事后劉項也在趙暄的包袱中找到了四千兩銀票,證據確鑿。

然則趙暄本人卻抵死不肯認罪,口口聲聲宣稱自己是冤枉的,都是那些人冤枉了他,不過人證、物證皆在,也由不得他不認。

趙暄被判斬首,這舞弊一案便在他死后塵埃落定,因為查辦得及時,雖出了這樣的亂子,皇上也沒有太過怪罪裴文。

“這些都是呈在公文上的說法。”

說話的近侍先前追隨過老侯爺裴承景,也追隨過裴文,因此知道一些隱情,此事并非表面上傳言的那樣簡單。

他艱澀地解釋道:“其實趙暄被判決以后,大公子曾經去獄中見過他,那時候趙暄還是不肯認罪,甚至為了自證清白,自絕于大公子面前……”

十多年前的場景,似乎還歷歷在目。

淮州府大牢里潮濕陰暗,那里真的是冷,空氣里浮著一股腐爛的氣味,有犯人在大哭大叫,被困壓在銅墻鐵壁之間,越是哭叫,越顯得這里死寂。

判決以后,趙暄還不肯招認,因此又受了好多酷刑。他的十根手指入了鐵釘,指尖微微顫抖著,但不大能動了;下半身被抽的黑血淋漓,爛布衫下是爛肉,腳踝處還翻出一小截森森白骨。饒是裴文這等久經沙場的,見著此情此景,也忍不住一陣作嘔。

裴文以手帕掩鼻,皺眉問:“這是誰做的?”

隨行的人便回答:“他始終不肯招認從誰那里買來的題目,搞得主考的大學士們人人自危,他們吩咐了,無論用什麼法子都要讓趙暄供認出來,別害他們也沾了泄題的嫌疑……這不,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可他就是不說,娘的,真是塊硬骨頭。

裴文在牢門前站了好一會兒,趙暄才睜開眼睛,勉強著看清裴文的臉,開口就是:“冤枉。”

他說著冤枉,卻沒有一絲受到委屈時的可憐與卑微,他黑漆漆的眼睛里全是恨意,似燒著火那樣亮,亮得赫人。

他質問裴文:“怎麼樣才能讓你相信我……我懂了,其實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在乎誰是主謀,對不對?只要有一個主謀就夠了。”

“可笑,可笑啊,你們這樣的貴人……你這樣的……”

趙暄氣若游絲,這句話始終說不成了,緊接著他狂笑了兩聲,渾濁的雙眸一紅,高呼著冤枉、冤枉,不知從何處迸發來的力氣,爬起來朝著墻上狠狠一撞!

回憶到這里,那名近侍也不禁閉了閉眼睛,“也就在這之后,大公子才開始相信此事或許還有一番隱情。然而趙暄已經死了,倘若再為他翻案……那、那可是皇上第一次派大公子主持鄉試,不但出了泄題舞弊的亂子,還牽扯上一條人命,一旦東窗事發,或許整個侯府都要受到牽連,所以就……”

裴長淮身上盡是冷汗,輕聲道:“所以就讓趙暄白白枉死了?”

第42章:孤鶴鳴(一)

裴家有家訓,正身才足以正人。只有自身行得正、坐得端,才有資格教別人正直,這一點裴文做得最為出色。

在裴長淮的心目當中,他這位長兄聰明秀出、淑質英才,自小到大都是他效法思齊的榜樣,如今卻聽說裴文竟為了家族前程,眼睜睜看著趙暄含冤而死。

裴長淮心底發涼,輕聲道:“不該這樣。”

那近侍忍不住為裴文辯解了幾句,道:“當年大公子年紀輕輕就被擢升為兵部侍郎,朝野上下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一步走錯,不單單他一人獲罪,還會累及整個侯府,一頭是侯府,另一頭是趙暄,孝義難能兩全,你要他如何選呢?況且在那之后的事,小侯爺也是知道的,大公子辭去了兵部侍郎的職務,自請去邊關戍守,當時人人都以為他想去外頭歷練一番,但實際上他是為了贖罪……”

裴長淮沉默良久,低語道:“盡管如此,又如何能抵得過一條命呢?”

再怎麼樣贖罪,趙暄也已經死了。

難怪趙昀一開始就煞費苦心地想進北營武陵軍,因為只有到了這里,他才能有機會報復劉項,報復裴家。

這一局設下,既殺了劉項父子,又能奪走裴長淮手中的兵權,還引著裴文之子裴元茂鑄下大錯……

一石三鳥。

回想著這連環的禍事,裴長淮不禁心有余悸,在此刻之前,他居然沒能看出一點端倪,不知不覺間就落入了趙昀的圈套。

趙昀口中稱自己崇仰裴家滿門忠烈是假的,想要整頓軍紀、力圖革新是假的,信任他信任到可以不問緣由就準他提劉項出獄也是假的……

與趙昀相處這些時日,他竟漸漸忘記了這人工于算計的秉性,忘記趙昀剛剛進京那會兒,就以陳文正的把柄為籌碼與他談了一場不會輸的交易。

從一開始,趙昀接近他就抱著復仇的目的,也不知趙昀素日里怎麼看待他的,大抵覺得裴家兒郎不過如此,又愚蠢,又可笑。

裴長淮霎時間心灰意冷,苦笑一聲,眼下本該快快想些對策的時候,可他忽然疲憊得要命。

他想念父兄,想念謝從雋,倘若他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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