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風雪》第51章

黑衣人根本抵擋不了趙昀的劍勢,劍刺入他肋下三寸,劇痛乍起,黑衣人大驚失色,連連后退,胸口鮮血幾乎噴濺而出。

來不及再思考,黑衣人當即一劍擲向裴長淮,趙昀迅速地轉劍一攔,等再回頭時,那黑衣人落荒而逃,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

趙昀顧不得再追,一定心神,忙去看裴長淮。他一心都系在裴長淮的傷勢上,挪開他按住傷口的手,伸手一撫,指腹間是鮮紅的血液。

看來無毒。

趙昀極輕地松了一口氣,緩了片刻的神,才壓下渾身的冷汗。

他低低地笑道:“還好,我險些要隨小侯爺殉情了。”

他正信口惹著裴長淮玩兒,驀然間,裴長淮一下捉住趙昀的手,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看趙昀的目光那麼深切、那麼放肆,不顧半點禮儀規矩。

趙昀看他臉色慘白,跟鬼一樣,皺著眉問:“長淮,是還疼麼?”

扼在趙昀腕間的手越收越緊,裴長淮死死盯著他,眼里有疑,有怒,還有恨。

他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第35章:刃色寒(四)

劍法,各有千秋。

大梁第一劍號“清狂客”,此人劍法的獨特之處就在于,他的劍起勢華麗而落勢渾厚,尤其講究四兩撥千斤之妙。

裴長淮師從清狂客,旁人看不出其中門道,他看一眼就能識得出。

方才趙昀使得那招名為“云閑龍潛”,便是清狂客獨創的劍法。

可趙昀這一招不像清狂客,而是像謝從雋。

此招落勢是向前刺出一劍,清狂客刺劍時喜好手腕朝上,便于下一招收劍格擋;但謝從雋學來此式后,刺劍時,改成手腕朝下,他不給自己收劍的余地,要得就是一招致命、落子無悔。

謝從雋這一劍中盡是玉石俱焚的銳意,清狂客不太喜歡,罵過他好多回,可他總是不改。

當時裴長淮與謝從雋一起習劍,兩人算同門師兄弟,因裴長淮更聽話些,清狂客就命令他去盯著謝從雋改過。

裴長淮遠遠望著謝從雋在舞劍的身姿,回答道:“師父,弟子蠢笨,學什麼都容易被規矩框縛住,敏郎卻有求活思變之心,遠勝于我。他不甘于做第二個清狂客,他會有他自己的劍法。”

師父聽后一笑:“我還指望你去勸他一句,你倒好,還替他分辯起來了。”

謝從雋的天賦令他仰慕,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烙在裴長淮記憶深處。

方才趙昀刺劍時手腕朝下,身影簡直與謝從雋如出一轍。

不可能這麼像,樣貌、神態也就罷了,劍法卻絕對騙不了人。

他認識謝從雋?

抑或者,就是他麼?

裴長淮知道自己問得多麼無稽,可這樣的猜測就像一點星火,讓他心底沉寂多年的死灰得以復燃。

這火燒得他眼睛雪亮,燒得他渾身血液都在嘯叫。

他攥住趙昀的手腕,手指幾乎在顫抖,再問道:“你到底是誰?”

趙昀不明所以,反問道:“我還能是誰?”

裴長淮不知該如何回答,繼續問道:“你的劍法從何處學來?”

趙昀道:“家傳。”

裴長淮道:“你認識清狂客?”

“不認識。”他見裴長淮臉色不好,難得坦誠,隨后又戲謔道,“問得這樣仔細,小侯爺要不要再問問我的生辰八字,好替我測一測姻緣?”

趙昀有心打趣,可裴長淮無心在聽。

他目光在趙昀面容上來回逡巡,遲疑了一陣,裴長淮小心翼翼地問:“那你……你認不認識謝從雋?”

聽到這個名字,趙昀眉頭擰得更深,一口火氣竄到喉嚨。他道:“自是聽說過了。怎麼,此時提起你那好哥哥來做什麼?”

他語氣尖酸刻薄起來,眼里也盡是冷意,自然更不像謝從雋了。

裴長淮在趙昀的注視下逐漸醒過神,心里亂得一塌糊涂。

怎麼可能呢?

他親眼見過謝從雋的尸體,如今又在妄想什麼?

正值此時,一把劍鞘從側方穿來,擋開裴長淮的手臂。

裴長淮下意識后退,與趙昀分開兩邊。

來者是衛風臨,他回身挺劍,牢牢擋在趙昀面前。

“你做什麼!”

他身上多處負傷,臉與唇皆白,卻還沉聲質問。

衛風臨不知前情,趕到時就見侯府的人馬將趙昀團團圍住,自然懷疑裴長淮也與刺客有關。

裴長淮的近侍瞧見衛風臨竟敢如此大不敬,怒而喝道:“你好大的膽!虧得我家小侯爺出手相救,竟如此不知好歹!”

說著兩方就要拔劍相向。

裴長淮抬起右手,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趙昀也即刻令道:“行刺之事與侯爺無關,退下。”

衛風臨才知是誤會,抿了抿唇,抱劍向裴長淮施一歉禮:“失敬。”

他低頭退至趙昀身后。

經衛風臨一打斷,裴長淮這會子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周遭眾人皆在,實在不是問話的好時機。

他掃視四周,埋伏在此的刺客死了大半,還余下三個活口,已被生擒。

裴長淮命令道:“帶下去,問出他們的主家是誰。”

“遵令。”

侯府衛兵揭了他們的面罩,正要押送他們回去。三名刺客彼此對視一眼,一咬后槽牙,鮮紅的血絲幾乎瞬間竄滿兩顆眼珠,臉也變得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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