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床上起來,晏珩西掀開窗簾的一角,才想起自己的房間沒有開窗戶。
他一味閉塞視聽,自然看不到葉子要往哪里飄。
躺著也是郁郁無神,只能感覺清晰的時間流逝,晏珩西干脆拿了酒開始喝起來。
男人酒量很好,不容易喝醉;喝多了,醉不過去,又醒不過來,像一腳踏上云朵,思緒也變得很輕。晏珩西神志飄忽,一會兒想到韓琛在說“我喜歡你”,一會兒又記得有人靠得很近說“我愛你”,片段糾纏成一團,讓他思考時如履薄冰,生怕搖擺間漏掉了什麼細節。
思緒飄得很遠,一下子讓晏珩西想起了最近一次聽到過的示愛,于是拖著個酒瓶子一把推開放映室的門走了進去。
電影片頭亮起,熟悉的爭吵聲傳出,記憶自動補全了電影的名字——
附注:我愛你。
他和韓琛一起看了這部電影的前三十八分鐘,電影本身無聊又冗長,演的內容無非就是一些夫妻間的打情罵俏家長里短。
韓琛竟然也看得下去。
冷清之余,晏珩西還能分出心思嘲笑韓琛。
男人的臉被大熒幕照亮,失眠加上宿醉,蒼白得像張鬼魅皮。本來就是打發時間才看的東西,也就懶得再調進度,索性讓電影從頭播放。
> 一切都因這個男人的遠去
>
>
> And all because of the man
>
> 而不復存在
>
> That got awat
>
> 沒了他急切的電話
>
> No more his eager call
>
> 沒了墻上的涂鴉
>
> The writing's on the wall
>
> 你曾經的美好幻想
>
> The dreams you dreamed have all
>
> 全都破滅
>
> Gone astray
>
電影的女主角失去丈夫,在家里放聲悲歌,和晏珩西的處境如此吻合,以至于讓從電影播放時就一直顧著喝酒的男人睜開眼睛,看向屏幕。
> 贏得你芳心的男人 拋下你離去
>
>
> The man that won you has run off and undone you
>
> 幸福的開始 凄慘的結局
>
> That great beginning has seen a final inning
>
> 究竟發生了什麼
>
> Don't know what happened
>
> 只是一場瘋狂的游戲
>
> It's all a crazy game
>
砰。晏珩西囫圇咽下一大口酒,放下酒瓶子時沒收住力道,瓶底撞擊地面,發出一聲鈍響。
歌詞寫得直白,直白得每一句都在傾訴失戀的傷心,如此情真意切,好像下一句就要問,我做錯了什麼,而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這情景像是現實改編,晏珩西恍惚間覺得自己變成了握著麥克風的Holly,跑調跑得難聽,還是不死心地宣泄想念。
但他做慣了體面人,拉不下臉來纏著人別走,即使念念不忘也不愿意承認,更不可能聲嘶力竭。給不出回應,就只能在一個人的角落孤獨終老。
> 再也不會心動
>
>
> No more that all-time thrill
>
> 因為你已讓我
>
> For you've been
>
> 飽嘗心酸
>
> Through the mill
>
> 永不會有新的感情
>
> And never a new love
>
> 如此般深刻
>
> Will be the same
>
句句誅心,直往人心肺管子上戳。晏珩西聽不下去了,抓起遙控器想要快進到上次看到的進度,恰好主人公母親帶來了亡夫的錄音,里面錄入了最后留給妻子的禮物。
> 你一定會感動死的 我都計劃好了 寶貝 你相信嗎
>
>
> You've gonna be so impressed.I have a plan,baby.Can you believe it?
>
晏珩西像被根極細的針扎了下神經,踉蹌著起身,腳步不穩間帶倒了立著的酒瓶子,出了放映室,扶著樓梯跌跌撞撞地奔向二樓。
客房門口,晏珩西氣息不穩地喘著,深呼吸一口,掌心按上把手,用力擰了下去。
房門緩緩拉開。入目的房間擺設似乎沒什麼變化,落地的大窗,床頭的香薰,遍布的燈具。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除了床具,沒有多余落在外面的東西。
一看就是沒有人住的房間。
自韓琛走后,晏珩西便再也沒踏入過這里一步,如今再來,物去人非的證據過于清晰。晏珩西把鞋留在房門外,赤腳走了進去。
> 我給你寫了信 信件會以各種方式送達你手里
>
>
> I've written you letters. Letter that will be arriving to you all sorts of ways.
>
>
>
二十萬晏珩西都收到了,他清楚地記得韓琛說的原物歸還的話。他說除了穿過的兩件,其他的都沒有動過。
衣柜就在手邊,晏珩西毫不猶豫地拉開衣柜門,看到里面包裝完整的大衣、西裝,連包裝都沒拆,套著防塵罩,整整齊齊地從架子上垂落;有兩件毛衣剪了標,也四四方方地疊好了,放在最底層;小閘盒里,是一個個貴重的絲絨盒子。不用打開來,晏珩西都知道那是自己送給韓琛的手表。
晏珩西無言地看著一柜子的衣服,后知后覺,原來韓琛真的什麼都不要。
> 就等你生日這天呢 我猜你會把自己關在屋里
>
>
> I waited till your birthday.I figured you weren't stepping out of the house...
>
> 一段時間 第一封信明天就送到
>
> for a while Letter number one will be arriving tomorrow.
>
晏珩西打開大大小小用來儲物的格子,打開又合上,像觀瞻,又像尋找。這個房間有著最多韓琛留下的痕跡,無論是留給他的還是還給他的。
衣柜翻找完了,晏珩西又把目光轉向床邊的桌柜。桌面上只有孤零零的一瓶香薰,走近了,是有點發霉的薰衣草香氣。
桌子上落了灰塵,晏珩西不在意地拿手抹去,轉而拉開抽屜,看到里面的東西時怔愣住了。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條墨藍色暗紋領帶。
保管領帶的人似乎并不怎麼熟悉這類服飾,領帶沒有按照平時方便存取那樣卷起來,而是錯開對折,在抽屜里攤平了鋪開。
雖然笨拙,卻是用了心的,領帶是真絲材質,除了淺淺的折痕,沒有一絲剮蹭的破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