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琛在公司里收到了晏珩西的短信,上面寫了叫他直接在停車場等著的簡短話語。他前腳沒到多久,晏珩西后腳就出了電梯過來。韓琛像往常一樣要繞過車頭來給晏珩西開門,男人卻不等他來,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韓琛伸到一半的手僵住,虛握住垂了下去。
車窗是防窺的,他看不清晏珩西的表情。
卻不妨礙落差感在心底破土而出。
韓琛沉默地坐回車上。車輛已經點火,引擎卻遲遲不發動。晏珩西也不催促,側臉隱沒在暗影里,透著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車燈很亮,照得停車場的塵埃顆粒都形狀清晰。眼看著灰塵都在空中滾了幾遍,晏珩西還是毫無動靜,夜色涼如水,他比夜色更加冰涼。
韓琛胸口堵得慌,像塞了團海綿,吸飽了檸檬汁,又酸又漲,近乎冷冽開口:“秦老板今天送了兩瓶酒過來。”
晏珩西表情沒什麼變化,似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是哪位,轉過頭來問了句:“秦老板?”
“馬場俱樂部的秦老板,給您的還禮。”
晏珩西并不在意,淺淺應了聲:“嗯。”又把頭轉回去,懶懶地支起手,閑散又無謂,只片刻的功夫又轉回來,突然想到什麼一樣,問:“你怎麼會認識秦老板?酒是他送到你手上的?”
韓琛不明白晏珩西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只當男人對他接觸了他的圈子感到不悅,機械地回:“不是。我不認識秦老板。一個月前的威爾頓酒店晚宴,請柬上落了秦老板的名字。酒是同事拿過來的,讓我找個時間拿給您。
”
“什麼時候的事?”
“上午十點。”
“那你為什麼現在才提起來。”
“我見您在忙,不方便打擾。”
晏珩西冷笑:“是嗎?我怎麼不知道,我連收兩瓶酒的時間都沒有。”
韓琛罕見地反唇相譏:“您自然什麼都知道,不知道的只有我而已。”
晏珩西聽出了些不對,韓琛從來沒有這麼過這樣尖銳甚至酸苛的態度,說:“什麼意思。”
韓琛沒有立刻回答,沉默后道:“字面意思。”
沒人開口,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半晌,晏珩西嘆了口氣,態度軟化下來,說:“你到底怎麼了?如果是為了音樂劇的事情,我很抱歉沒能遵守約定。如果你愿意的話,這周明山大劇院也會有新的場次,我們可以挑個合適的時間去。”
韓琛想說,不是因為這個,又聽到了晏珩西接下來的話。
“如果你介意有其他人,可以包場,不喜歡外面的話家里也可以,一樓有個放映室,環繞音效做得不比劇院差。”
晏珩西這番話說得誠懇,卻沒有安撫到韓琛,還起了反效果。韓琛輕笑出聲,開口卻全是刺:“您言重了。我只是一個司機,沒什麼好介意的,要介意也是您才對,畢竟和我這樣身份的人同看一場音樂會,傳出去也有損您的名聲。”
大可不必說費勁好聽話,哄得他暈頭轉向。
晏珩西這一下被刺到,今天早上才說出去的話又變成回旋鏢扎在身上。有些痛,但又不知道痛處在哪。他本意并非如此,一句“司機”的玩笑話平時也不是沒說過,不知道韓琛怎麼出去了一趟后聽什麼都敏感。男人有所感兩人之間的交流有所錯位,他應該要把韓琛的心態扳回來。
拐彎抹角,橫沖直撞,太不像平時的他了。
晏珩西開門見山:“你周六去做什麼了?”
韓琛沒料到晏珩西話鋒轉得這麼快,愣了愣,一身鋒芒弱了幾分。明明不是他做錯事,他卻忌于捅破殘酷的真相,梗著脖子,生硬地說:“沒什麼。”
“那為什麼淋著雨回來?”
“忘記帶傘了。”
騙人。
在此之前,晏珩西只是對韓琛出門的事存疑,現在卻篤定他真切地碰上了什麼,才會不過一日就避他不及,還諷他如斯。
晏珩西扶額,因為韓琛的不配合眉頭擰了又松,放緩了語氣,說:“你知不知道,家里少了一把黑色長柄傘。”
韓琛不答,晏珩西又繼續說下去:“我幾乎沒有帶傘出門的習慣,用的傘都是臨時買來放在車里的。天氣預報有雨,我怕你忘記,在玄關門口放了一把。”
晏珩西嘆氣,側頭看向韓琛。青年下頜角繃起,像一團火裹住一塊頑石,火焰炙烤得石沿噗呲爆裂,還硬是閉緊了嘴巴不肯開口。
“還是不愿意告訴我嗎,周六出門的那天碰到了什麼事?”
“沒有這個必要。您難道對每一個員工都關心至此?”
晏珩西頓住,一時之間沒有辦法反駁。要說什麼呢,說有必要,你和其他員工不一樣,那不一樣在哪里?說沒有必要,那接下去的對話也不會再有存在的可能。
晏珩西被韓琛搞得怎麼說都不對,索性破罐子破摔,直白問道:“既然沒有必要,那你在生氣什麼?”
在氣你。
晏珩西。
氣他視他無足輕重,得之如玩物,棄之如無物。
韓琛被晏珩西一激,既不愿意把事情和盤托出,又想要傾泄一腔的苦水,咬緊了銀牙,生硬地說:“和您沒有關系。
”
晏珩西冷聲:“怎麼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