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院長拉住了,短腿邁不開,才伸出小手扒拉著晏珩西的衣服。小孩抓住了那片離去的衣服下擺,也不像撒野的惡童,一味把人干凈潔白的衣料揪緊在手里,用的力度只像片飄落的秋葉,晏珩西往前一步就能將他拂落。
“哥哥和小韓哥哥,記得來看我呀。”童聲稚嫩,盛了一個孩子無邪單純的心思。
晏珩西聽在耳里,回身蹲下來,戳了戳小孩圓圓的鼻頭。兩人視線平齊,晏珩西柔和道:“小家伙,怎麼這麼麻煩。這樣吧,我也和你拉個勾,不來我就是小狗。”
“不能騙人!”灰灰聽了,高高興興地把手抬起,伸出小拇指來要和晏珩西拉勾。
“這下可以了吧?”
灰灰得到大人的保證,跟著院長蹦蹦跳跳進去了。晏珩西看著小孩離開的背影,失笑道:“小麻煩精。”
看向韓琛時目光卻緩緩變得深重。
在韓琛望過來之前,晏珩西無謂地笑笑:“我們也走吧。小韓哥哥。”
那天過去了有些久,去往福利院的路線和兩旁種植的法國梧桐都開始模糊不清,小孩不敢用力拉著他衣服的樣子卻始終縈繞心頭。無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晏珩西無法克制地聯想到韓琛。
他被拋棄時也是這樣戰戰兢兢地拉著父母的手嗎,還是根本沒有機會給他握住大人的衣角?
不能想太多。越想只會想給他更多。
當然這不妨礙晏珩西欺負人,韓琛再三制止也改不了晏珩西戲弄人的毛病。
“知道了。韓哥哥。”
又這樣。
等韓琛紅著耳朵抬起臉來時,晏珩西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看見來人備注,晏珩西明顯冷下臉來,接起電話時又換上疏離客氣的公式化語氣。
“父親。”晏珩西拿起手機往外走,似乎不方便給韓琛聽見通話內容。
韓琛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偏好,只在晏珩西往外走的時候聽見間或應下:“是……好的……”
晏珩西回來時,韓琛剛清洗完煮咖啡的用具,還未開口,便聽晏珩西道歉:“抱歉,周六的音樂會怕是不能一起去看了。”
“怎麼了?”
晏珩西沉默,短短幾秒后又輕松地笑起來:“家里的一些瑣事。并不是很重要,說一聲也能推掉。”
“是要去陪家里人吃飯嗎?”
“差不多。”
“那你去吧,音樂會可以下次去。”韓琛說到這,竟是笑了笑,體諒道:“你不去的話,長輩們可能要傷心。”
到了周六,因為臨時取消和晏珩西的約,韓琛索性待在楓藍灣看書健身消磨時間。整棟別墅大得空曠,四周卻靜得出奇,噴泉水聲嘩啦啦在花園里涌動。
叮。短信提示音響起,韓琛放下書,看到手機頁面時,眉宇間閃過一絲厭惡。
是杜邢瀟。
轉折(上)
周六也是個好天氣,溫度有些降下來了,好在還有太陽,風吹到臉上只像拂過涼涼的絨毛。
咖啡廳里放著舒緩的輕音樂,散坐了三兩各自交談的人群,說話聲音不大,環境很是靜雅。韓琛到這里也不是怡情養性來的,隨意挑了個角落位置坐下,想到白白占了生意人一張椅子,自覺不好意思,走到前臺隨意點了一杯果汁后重新落座。
和杜邢瀟定好了下午兩點見面。韓琛提前十分鐘到達,手里的吸管攪了好幾圈冰塊,還不見姓杜的出現。
眼看著分針走過二十五個刻度,座位上的客人都走了一批又進來一批,韓琛耐心告罄,剛站起來,就見一身暗紋西裝的男人進來。
杜邢瀟姍姍來遲,施施然坐下時,還有心情整理并未散亂的衣領。見韓琛站著,手一抬,腰一彎,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見韓琛站著,抬起下巴,乜著眼睛看韓琛,端著吊兒郎當的紈绔樣,說:“這怎麼就急著走呢,我才剛剛到。”
從韓琛的視角看下去,杜邢瀟后梳的背頭上發油抹得锃亮,西裝肩頸線條裁剪貼身流暢,一看就是花了功夫費了心思整飭一番才來的。韓琛看杜邢瀟此副作派只覺得好笑,面上也冷淡著道:“約定時間兩點,而你遲到了十六分鐘,我不認為我有必要和一個言而無信的人進行對話。”
杜邢瀟的短信來得突兀,韓琛本打算無視,對面見他遲遲不回,坐不住了,便開始電話轟炸。韓琛在第四通陌生電話打進來時,皺著眉接了起來。
杜邢瀟的語調熟悉得令人生厭,開口就是頤指氣使的少爺口吻,叫他周六去也門。韓琛簡短地回沒空,拒絕得強硬。眼看著電話將再一次被掛掉,杜邢瀟繃不住從容假面,語氣驟然急迫:“和晏珩西有關的事情你也不想知道嗎?”
韓琛頓了頓,終究還是問出口:“什麼事。”
杜邢瀟見人追問,只賣了個關子:“你來了不就知道了。”
韓琛應了下來。不想和杜邢瀟多作糾纏,也門他不愿意去,只說了個離平時住處近的咖啡廳地址。杜邢瀟聽了也沒說什麼,一口答應了下來,倒不太像往日那樣無賴。
現在來看,原來是早就有打算,叫他好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