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沾了不少貓毛在上邊。
顧棲池沿著畫紙的指示,一路前行。
穿過濺濺的溪流,踏過終年不化的白雪,越過古樸靜謐的佛寺,直到太陽最后一點的金輝隱入黑暗,黑夜漫上天際,繁星璀璨,弦月高掛,他走到了一座觀星臺之下。
薄彧在一個小時之前就偷偷溜走了,說是要作為最后一個驚喜等著他來尋找。
顧棲池仰起頭,目光頂到高臺上邊,上邊有隱約的光亮浮現。
他沿著臺階一步一步向上走,每走一步,臺階就亮起一層,腳底的臺階是在星河里浮沉的微小塵埃,他們閃爍,他們流動。
從遠處望去,就能發現,這些微小的塵埃構成了一片絢爛的星海,在顧棲池腳下,迸發了一片宇宙。
走到最上層的塔頂時,視野陡然開闊。
微藍色的光束斜斜打在頭頂,顧棲池的發絲像是鍍了層流動的螢火。
黑暗寂靜的星空之中,稀薄的氣體或塵埃結合成云霧狀的星云,各色的光霧在散亂中形成瑰麗。
顧棲池沒有見到過這種瑰麗,卻在這一刻,看到了比它更為壯觀的景象。
薄彧站在觀星臺的最中間,四周是起伏變化運行的各類星體模型。
它們在漫長的銀河里頻繁閃爍,穿透億萬光年的距離,在夜空之中落下星芒。
又在此刻被人帶到觀星臺之上,只為顧棲池一個人旋轉,閃爍,如螢火般流動。
顧棲池說不出話來,他的眼眶有些酸澀,全身的所有感官像約定好一樣罷工,只能感受的到血液從心臟之中汩汩流動,連帶著四肢百骸都涌過暖流,微微發麻。
薄彧身邊站著他為數不多的好友。
有羅千千,有溫熙,有林雙意,有溫石,還有姜安導演……
他們四散在薄彧的身后,無一不盯著顧棲池,臉上是真摯的笑意。
天幕被墨色席卷,浮月當空,一夜的繁星滿天,璀璨交織,耀得滿臺銀輝。
這是在東城這樣燈火通明的城市壓根無法看到的景象。
最后一張畫在薄彧身后,貼在一架天文望遠鏡上。
顧棲池手里攥著那一沓畫紙,心跳急躁地跳動,在耳膜處發出嗡嗡的錚鳴。
他沒有動,就這麼直直望向薄彧。
他身后是亙古不化的蒼茫雪山,是空凈無垠的靜謐星空。
是萬家燈火,是百里人間。
還有無數大大小小的星體的建模。
顧棲池的心臟又跳了一下,與此同時,太空之中一顆小行星奮力釋放出光芒,與他達成同頻率的震動。
那些遙不可及卻又近在咫尺的距離在一瞬間被壓縮成永恒的相擁。
好像在很多很多年前,就應該變成現在這樣。
薄彧走上前,牽著顧棲池的手,撕下了最后一張畫紙。
那是兩個人的結婚證件照。
紅色的底,白色的襯衫,卻從直面攝影機變成了兩兩相望。
水彩畫里,薄彧牽起了他的手。
現實里,薄彧一如既往。
他牽著他的手,帶他靠近那臺天文望遠鏡,撕下了上邊的畫。
明明這里就有無數散落的璀璨的星辰,可顧棲池覺得,任何一顆星星都沒用薄彧的眼睛閃出的光耀眼。
像是懸掛在黑云深處最清晰燦爛的北極星,灼目而雪亮。
薄彧凝視著他很慢很慢地開口:“你不喜歡鉆石,不喜歡房子,車子,不喜歡這些被物質所困的東西,也不喜歡那些虛無縹緲的一切。
”
顧棲池聽到了自己心跳暫停的一瞬間,卻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心臟暫停過后的狂跳。
薄彧傾身吻了下他的額頭,垂眸看著他:“所以我想送一顆星星給你。”
他的指腹摩挲過他泛紅的眼尾,聲音是足以溺斃死人的溫柔:“一顆真正的,獨屬于你的小行星。”
“在我們有限的生命里,它會在時間里永恒。”
觀星臺上的風遠比平地上的大得多,風聲呼嘯而凜冽,吹得人耳根發麻。
顧棲池此刻卻什麼也聽不到,他被剝奪了所有感官,就連呼吸都放輕了。唯一能夠聽見看見的,都與薄彧緊密相牽。
薄彧牽著他,俯身靠近身后的天文望遠鏡旁,仔細而耐心地幫他調整好角度。
一顆靜謐的,閃爍著蔚藍色星蘊的星體沖破無垠的黑暗,抵達他的眼前。它的身邊流動著柔軟的云霧,又混雜著絲絲縷縷的星蘊,爆裂出獨屬于它的光芒。
“聽起來有點太過于天馬行空,但這顆小行星,是我在十八歲的時候發現的。”
“在1.17日,在你出生的那一天。”
他耐心地像它介紹這顆小行星的來歷,掌心滾燙的溫度熨帖進入皮膚,掀起微妙的滾燙。
“我的外公是一位很偉大的天文學家,他也對這個發現而感到驚詫且不可思議,因為這聽起來實在是太荒誕了,可這顆小行星的的確確存在,也的確由我們發現。”
“在漫長的時間長河里,這顆小行星的存在被確定,運行軌道被精確,才獲得了正式編號和命名的權利。”
天文望遠鏡里的星體周圍圍繞著無數的微小顆粒,浩瀚的宇宙之中,這顆渺小而瑰麗的星體有了獨屬于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