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棲池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猛地發現一個有趣的事。
年紀第一, 以及高二年級的各科單科第一, 都掛著同一個人的照片,這麼一整排掛過去,明晃晃的, 很是惹眼。
照片上的人表情有點冷,像是拍照時沒睡醒一樣,眼皮耷拉著,眸光自下而上挑,有種漫不經心的隨意。五官線條凌厲, T區立體度極高, 骨像絕佳。
“在看誰?”
薄彧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眸光落到榮譽墻上, 證件照下邊的名字在眼底顯露——
商訣。
薄彧在腦海之中搜尋了下,隨口道:“名字不錯。”
“沒記錯的話,是商老的孫子。”
剛想開玩笑問問顧棲池覺得商訣長得怎麼樣,懷里的人突然不見蹤影,站到了另一面墻前。
薄彧擰過頭,就見青年微瞇著眼,眸光在上下徘徊。
透明的玻璃反映出他有些呆滯的臉,像是確定了什麼一般,那雙好看的桃花眼里浮現出淡淡的驚愕。
有些好奇青年到底在好奇什麼,薄彧大步走過去,唇邊凝著淡淡的笑意,也在觸及到榮譽墻上有些錯愕。
第一排第一列的的人分外眼熟。
與現在的成熟不同,那時候的薄彧臉龐青澀稚嫩,眸光也全然不似現在冷鷙,整個人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矜貴大少爺。
而薄彧之下,第二行第一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顧棲池。
說起來,這還是薄彧第一次看見顧棲池小時候的照片。
眉眼不像現在一般濃墨重彩,那時候的顧棲池還沒張開,臉頰兩側還有些盈余的嬰兒肥,眼瞼的褶皺窄而長,沿落到上揚的眼尾,瞳色澄澈,卻像含了層千年不化的冰層,沒有任何溫度。
兩人的證件照就這麼一上一下并列,緊緊相貼,讓人有一瞬間的恍惚。
就好像在某個時空之中,17歲的顧棲池和17歲的薄彧也曾在人滿為患的走廊里擦肩而過,可能是素不相識,也有可能是談過寥寥幾句話的同學,亦或是相知相許的另一種關系。
顧棲池眨了下眼,仰頭去看對面的薄彧,調侃道:“薄彧,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之前就見過面。”
他頓了下,補充道:“還是在我們倆壓根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的前提下。”
薄彧的眸色幽深,喉結滾了下,想要伸手替他調整脖子上的圍巾,卻在不經意之間指尖劃過他裸露在外的皮膚。
指尖微涼,觸及到皮膚時,冷意蔓延,顧棲池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薄彧看著他,嗓音有些澀然,剛想出聲告訴他。
顧棲池,我們以前就見過的,很早以前。
卻突然被人打斷。
一中的校長在保安那邊得知了薄彧到了學校的消息,著急忙慌地趕過來。
“小薄總!”
校長原本要為了薄彧重返學校辦一個優秀校友的見面會的,但薄彧回來的時間急,又義正言辭、再三強調他只是和夫人回來追憶高中生活,不想多見任何人,校長這才作罷。
“你說你,回來了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我好去接你,也帶你看看這些年薄氏投資建設的這些建筑。”
薄彧不動聲色避開了校長伸出來的手,只和對方回握了一下,以示禮貌。
“不用了,藍校長,我只想自己逛逛。”
薄彧聲音很淡,言簡意賅道:“太多人跟著,太引人注目了,更何況您還是校長,被學生們看到了,也會麻煩。
”
“反而影響了他們上課的狀態。”
薄彧態度堅持,校長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好在薄彧的推辭之下,客套了幾句。
“那你們逛,我先走……”
“我肯定,在幾百年前,就說過愛你,只是你忘了,我也沒記起。”
“走過,路過,沒遇過。”①
三人在榮譽墻后站著客套,藍校長剛打算轉身離開,就聽到一陣手機鈴聲在這片寂靜的空地之中響起。
顧棲池尋聲望過去,有些無可奈何,又是剛才他和薄彧進來時的那群小孩兒。
剛躲過了他們,又撞到了校長的槍口上,這群小孩運氣實在是有點背。
“你們幾個!給我站住!”
大概也覺得這場面有些尷尬,藍校長訕訕笑了兩下,立刻跑過去喊停了這幾個學生,兇神惡煞的。
“上課時間,你們又要溜到哪兒去?!”
顧棲池搖了搖頭,尾指勾了下薄彧的手,給他比了個口型:“薄彧,我們悄悄走吧。”
薄彧也正有此意,兩人瞥了眼藍校長教訓人的方向,悄無聲息地朝著反方向離開了。
他們動作小,但哪怕走出了一小段距離,仍舊能夠聽到藍校長的咆哮聲:
“郁綏人呢?他又藏哪兒去了,我告訴你們,離高考沒多少天了,別整天沒事兒干就往外邊跑,尤其是郁綏,別讓我抓住他!”
“校長,郁綏他在教室里呢……真沒和我們亂跑……”
又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對啊,他都被商訣給看死了,出都出不來。”
顧棲池離去前聽到的最后聽見的一句湮沒在風里,薄彧拉著他的手,風聲在耳邊拂過,冬日柔軟溫暖的光散在臉上,像是青春電影里特有的昏黃膠片,只能看得見他們奔跑時留下的一道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