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得到顧棲池這個人,他貪心地想要顧棲池的眼里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他。就像真正的戀人、真正的夫妻一樣,對彼此交付出自己的信任,交付出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渴望,甚至于交付靈魂,達到靈與肉的合一。
他畫地為牢,將自己牢牢束縛在其中,因為他迷茫,他彷徨,他不確定,捅開這一層不尷不尬的窗戶紙之后,顧棲池的態度究竟會是什麼樣。
是會厭惡地轉身離去,撕毀那一紙協議,不顧情面地和他離婚,逃離出他的身邊,還是會敞開心扉去接受他。
他幻想著一萬種得到第二種可能的方法,心底卻總是有個聲音嘶吼著響起——
“不能放開他,堅決不能放開他。”
“你自己不也知道嗎,顧棲池你耍了手段騙回來的人,你和他本來就是最簡單不過的利益關系,沒有那一紙婚約,你們什麼都不是。他但凡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一定會毫不猶豫猶豫地離開。”
薄彧原本有很多時間等待著顧棲池的,可現在他等不了了。
宋知安的出現無疑給他敲響了一記警鐘——
顧棲池是神遺落在人間的寶藏,沒有人會不喜歡他的,沒有人會不偏愛他。
宋知安是第一個,卻不是最后一個。
會有很多人喜歡顧棲池,想要得到顧棲池,更會有比他還要卑劣的人妄想來染指他,占有他。
薄彧幾乎不敢相信,三年之后,如果他和顧棲池按照協議離了婚,對方在這之后找到了喜歡的、能夠交付一生的人,自己會是什麼反應。
可能真的要瘋過頭了,去做一些很刑的事。
可青年的目光太過于澄澈,眼底都是他的模樣,薄彧又在心里問自己,真的舍得用那些手段去對付顧棲池嗎。
答案是不確定的。
他對上顧棲池,總是會無條件地妥協。
思及此,薄彧掙扎半晌,還是開了口:“顧棲池,那……如果沒有了那份結婚協議,你還愿意嗎?”
男人低下頭,掀起上眼瞼,眉弓與眼窩之間的高低落差顯得眼睛極為深邃,翻滾著的無邊暗色就這麼直白地撞入自己的眼底,直白而犀利。
顧棲池再遲鈍,也能聽出來薄彧此時此刻到底想問什麼,更何況顧棲池敏銳至極,壓根和遲鈍這兩個字扯不上任何關系。
薄彧想問的是——如果沒有那份婚前協議,自己還會愿意吻他嗎?
又或者更深一層的意思是,薄彧在問他——顧棲池,你喜歡我嗎?
因為只有和自己喜歡的人才會牽手,會接吻,會做那些更深一層不可描述的事情。
路燈形成的金色的光河籠罩在顧棲池的身上,他今天穿了件剪裁利落的灰色大衣,內搭了一件白色的低領薄毛衣,加上薄彧的圍巾將修長白皙的頸遮擋的嚴嚴實實,整個人都被溫暖籠罩著。
光影起伏之間,顧棲池仰起頭,斑駁的碎影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一半面容籠在陰影里,一半面容籠在光線之中。橙黃的光在他的周身暈開一抹毛絨絨的光圈,發絲都鍍了層金光一樣,沖淡了幾分冷淡漠然的氣質。
顧棲池猛地又貼近了一步,湊得和薄彧更近。
松垮圍在臉上的圍巾隨著他的動作而掉了下來,露出了整張臉來。
他眼中的笑意輕松而明朗,就這麼直直撞入薄彧的眼底,絲毫不曾避諱。
他壓根不害怕薄彧,也從來沒想過躲過他。
早在第二次他們做曖時,顧棲池就已經清晰地知道,他可能要陷進去了。
無關其他,只是因為薄彧,是因為他這個人。
塵封已久的心門被薄彧小心翼翼叩開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縫隙,對方笨拙地用溫暖把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臟填滿,直到那些溫暖能從心間溢出來。
顧棲池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在清醒地淪陷。
薄彧會在凌晨三四點鐘的晚上毫不猶豫地接起他的電話;會一夜未眠趕最早一班的飛機來看他;會不動聲色地觀察他喜歡的菜色,然后將餐桌上的餐食都換成他最喜歡的;會因為他的胃病而主動去研究食譜,悄悄地和大廚學習做菜;會毫不猶豫地幫他出頭,不論對方是顧家還是宋氏……
薄彧卻從來不會主動去告訴他,因為這一切只靠嘴來說的話,好像顯得格外蒼白。
可薄彧不需要說,因為顧棲池會看。
薄彧那些洶涌的愛意早在初見之時就在心底埋下了種子,日積月累,悉心澆灌,最終在心底噴涌而出,迸發出嫩芽,一步一步成長為擎天巨樹,盈滿心田,最終為他撐開一片陰翳。
春日盛華,夏日葳蕤,秋日盈實,冬日蘊藏。
他總會為他遮風擋雨。
所以顧棲池放任,顧棲池縱容。
這份洶涌的愛意終有一天會席卷而上,溺亡者甘愿沉淪,一發不可收。
“薄彧。”顧棲池又喊他,“抬頭,看我。
”
這是那一天,他來接他的時候說的。
今天顧棲池原封不動地復述。
他抿了唇瓣,眼角眉梢因為羞赧不自覺暈開一抹粉色,耳朵也因為寒冷而凍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