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在意消失的顧棲池,因為不管對于誰來說,他都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
雨依舊沒停,顧棲池緩緩直起身,靠在床上的靠背上,屈著膝蓋,整個腦袋埋入了臂彎,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沒有給薄彧打電話,因為不知道怎麼解釋這種糟糕的情緒從何而來。
如果薄彧問起來,他該怎麼說。
是說自己是穿書而來的人,還是說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重生。
不管哪一個理由,都讓人匪夷所思,別說是薄彧,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顧棲池醒來之后就沒再睡,他睜著眼,眼睛睜得很大,一片紅腫。
青年就這麼看著窗簾縫隙之中的那點水痕,一動不動,直至黑夜消弭,白晝重臨,才終于有了動作。
他住的樓層并不高,又是商業城,大大小小的建筑圍堵,只能依稀看見陽光投入窗戶,卻被遮光窗簾遮擋住了大半,瞧不真切。
現在是早上六點鐘,薄彧那里的時間和這里差了十三個小時,也就是紐約時間下午五點,他這意味著薄彧現在應該醒著。
顧棲池活動了一下發麻的四肢,眨了一下干澀的眼睛,緩慢地摸索床邊的手機。
他昨天晚上回來的急,吃完沖劑之后又暈的厲害,忘記了給手機充電。
只剩下百分之九的電量了……
顧棲池垂下眼,盯著上邊的紅色電量條出神,然后慢吞吞地點開薄彧的頭像,選擇了語音通話。
薄彧很喜歡盯著他看,哪怕顧棲池的角度再離奇,拍出來的臉再扭曲,對方都堅持不懈,強硬地要求顧棲池使用視頻通話,不肯換其他方式。
這還是顧棲池第一次選擇語音通話,接連幾聲嘟嘟的聲音響起,顧棲池捏緊了手機,心臟也止不住瑟縮。
薄彧那邊如愿接了起來,嗓音還帶著濃厚的困倦,性感又沙啞。
“老婆。”
顧棲池聽到他那邊窸窣的聲音,好像在穿衣服一樣。
薄彧在倒時差,上午和Peter先生的談判異常的順利,這也就意味著這次合作不會再有什麼差錯,薄彧能夠盡快返回東城,去見顧棲池。
男人的聲音含著止不住的困意,睡眼惺忪,瞥了眼時間,又換算了一下顧棲池那邊的時間,驚了一下。
“今天怎麼醒的這麼早,我記得你沒有晨戲。”
他頓了一下,眉頭蹙起,很是不滿:“老婆,把攝像頭打開,讓我看看你。”
手機電池的電量在一點點的下降,顧棲池想要出聲,卻一片嘶啞,遠沒有平日里清冷的好聽:“沒睡好而已,所以才醒得早。”
他的指甲扣了下身下的床單,沉默了片刻,努力讓自己的聲線保持著正常:“薄彧,我今天很丑,一點都不漂亮,我不想讓你看見。”
他很少有這樣自暴自棄袒露情緒的時刻,薄彧又對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格外熟悉,當即察覺到了不對。
他停下了穿衣服的動作,極盡耐心地溫柔地哄著他:“顧棲池,你很漂亮,你最漂亮了。不管什麼時候,你在我眼里都是最好看的,不用想那麼多。”
他掛斷了電話,試圖發起視頻通話,卻被顧棲池毫不留情地掛斷。
薄彧堅持不懈,終于等到顧棲池把視頻通話接了起來。
卻還是沒有露出他的臉,手機屏幕之上,只有薄彧一個人的臉。
顧棲池的視線粘著他不放,啞著嗓子開了口:“薄彧,就這樣打電話吧,我想看看你。”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薄彧,我想你了。”
情緒徹底決堤,顧棲池崩潰到失控一般哽咽出聲。他以往都喜歡釣著薄彧,看他著急的樣子,欲拒還迎地拋下一個又一個鉤子,只等著薄彧來要,自己卻從不會主動表達什麼。
誰先主動,誰就輸了。
這是世間亙古不變的真理,顧棲池對此深信不疑,并運用得當。
卻難得有像今天一樣的時刻,不受控制地將自己的心思和盤托出。
顧棲池漫無目的地想,薄彧每天都在說,他很想他,那麼換自己說一次,是不是也可以。
情況不會變的那麼糟糕,薄彧依舊會喜歡他、緊張他。
他只是,真的很想他……
電話的另一端,薄彧的呼吸凝滯了一瞬,焦躁地錘著床,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
有關顧棲池的一切都太難得了,他太怕受到傷害,活像一只刺猬,將所有柔軟的內里藏了起來,藏得極深,生怕被人發現。
只要稍稍露出來一點,都讓人覺得彌足珍貴。
薄彧對試探他的情緒。試探他的態度這件事樂此不疲,就像在挖掘什麼深埋地底的寶藏一般,積極且充滿干勁。
但凡挖掘到一點,都要將這份寶藏守護起來,反復觀賞。
顧棲池就這麼斷斷續續地和薄彧聊著天,天南海北的聊。手機被充上了數據線,機身背后一片滾燙,有些灼人手心。
也不知道究竟聊了多久,直到羅千千來敲門,顧棲池這才緩過神,爬起身來去開門。
電話還沒掛斷,隨著門縫翕合的聲響,薄彧很輕易地就能聽到羅千千的驚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