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人湊得很近,顧棲池好像是太困了,頭歪歪斜斜地枕在薄彧的肩膀上。
眼睫垂下,在面上落下一層淡淡的陰翳,眼尾是一片水紅,被酒意熏得渾身粉白。
安安靜靜的,好看的像個瓷娃娃。
他的呼吸綿長而平緩,薄彧喉結上下滑動,眸光沉沉,晦暗無光,就這麼看著顧棲池睡覺。
先睡一會兒也好。
薄彧看向窗外,五指貼上車窗,在水霧暈染的窗面之上印出一個寬大修長的手印,隨即漫不經心地收回目光。
指腹摩挲著掌心沾染上的水汽,試圖讓微涼的溫度壓下他此刻的躁動。
似乎睡得不安穩,顧棲池在他的懷里不安地滾了滾,薄彧的指尖微頓了一下,將顧棲池的頭擺正,為他尋覓到一個舒適的位置。
能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吧,畢竟今晚就沒得睡了。
怕吵著顧棲池,薄彧悄然開口,聲線微沉,嗓音低啞,“白衡,還要多久才能回去?”
聽到薄彧發問,白衡適時恢復活人屬性,看了眼路況,又估算了下時間。
白衡:“薄總,大概還要四十分鐘左右。”
四十分鐘……
實在是太久了……
薄彧不滿地發出了“嘖”聲,剛想讓白衡加快速度,懷里的人卻突然醒了過來。
顧棲池的黑發睡得有些亂,碎發扎在眼皮上,不是很舒服,他撩起額前的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瘦削的手腕繃起好看的肌肉線條,訥訥問他:
“薄彧,我們要去哪?”
薄彧低頭掃了他一眼,淡淡開口:“回家。”
顧棲池身子一縮,五指緊攥著薄彧的襯衫,瘋狂搖頭:“不要,我不要回家。
”
薄彧呼吸一滯,眸光有些陰沉,緊攥著他的手腕,“顧棲池,現在反悔已經晚了。”
顧棲池仍舊在搖頭,低聲呢喃,像是陷入了什麼魔障:“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他會打我的……”
“我不回家,我討厭回家,我討厭周遠……”
周遠……
是顧棲池先前的養父,也是顧予寧的親生父親。
從顧棲池的話里察覺出了什麼地方不對勁,薄彧將他扶正,對上他的眸光,眉頭緊蹙,臉色深沉,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顧棲池,你說清楚,誰打你?”
那雙好看的琥珀色瞳仁里倒映出他的模樣,淚水無聲地積蓄在眼眶里,碩大圓潤的一顆,緩緩砸下。
顧棲池頭痛欲裂,好像觸碰到到了什麼不該觸碰的東西,神經末梢尖銳的疼痛幾乎折磨地他喪失了理智,嘴唇也一片發白。
他忍著痛回答道:“周遠,是周遠,他把我推進了水里,還打我,他想讓我死,他想殺了我……”
“薄彧,我好疼,我不要回家……”
薄彧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先前只知道顧予寧親生父母一家對顧棲池并不好,卻沒想到周遠竟然敢這麼虐待顧棲池。
想到白衡查到的顧棲池十六歲以前勉強稱得上是安穩的人生,原來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一定是顧家私下動用了什麼手腳,瞞下了周遠對顧棲池的所作所為。
“哪里疼?顧棲池,他打你哪里了?”
顧棲池搖頭,只一味地喊著疼。
薄彧無奈,將他抱在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背,力道極輕,像是在哄一個剛出生的嬰孩。
“不疼了,我們也不回家了,好不好?”
“我幫你打回去,讓周遠再也不敢碰你,好不好?”
安撫的吻落在他的額頭,帶著讓人安心的味道。
顧棲池點頭,將下巴支在薄彧的肩上,小聲道:“好,你幫我打跑他。”
他話音剛落,掀開眼簾,昏沉沉地到處張望,余光中,顧棲池無意中又瞥到了薄彧上下滾動的喉結。
還有那顆若隱若現的紅痣。
他饞了很久了。
薄彧還在認真安慰他,顧棲池今夜噴了香水,淡淡的櫻桃甜酒香氣若有若無地漂浮在空中,甜的膩人,卻絲毫不讓人討厭。
顧棲池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好像什麼東西只要和他沾上邊,就會被蒙上一層神奇的濾鏡。
叫人愛不釋手。
顧棲池微微傾身,神色認真,扯了下薄彧的袖子,趁著對方偏過頭來,他快準狠地湊上去咬了口。
那顆紅痣隨著主人的情緒變得更加鮮紅,淬在冷白的皮膚之上顯得異常艷麗。
見薄彧捏著自己的后頸,酥麻感從尾椎骨一路上竄,顧棲池大著膽子,湊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
白衡正在專心致志地開車,猛地聽到自家總裁氣急敗壞地喊出聲:“停車!”
邁巴赫猛地停下,落下剎車,白衡不明所以,剛要回頭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就看到薄彧一記幽寒的眼神掃了過來。
“去最近的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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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很深了,雨卻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砸在房頂上,叮咚作響。
方芝芝困得厲害,百無聊賴地坐在收銀臺前,用手支著下頜,腦袋一點一點下沉。
眼看著就要砸到玻璃柜上,門外傳來窸窣的動靜,方芝芝猛地驚醒。
模糊的光影之間,只能看得清那是團漆黑的人影。
想到最近妙齡少女慘遭綁架的種種事故,這個點更是事故頻發的時間,方芝芝無聲吞咽了下口水,瞌睡蟲被趕走了大半,四下無人,要真出點什麼事,她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