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男人無聲息放沉了聲音,帶著試探性地開口:“我來接昭昭回東城,恰好聽到你也沒回去……”
月色空濛,青年的膚色冷白,似乎要與月光融為一體,好像風一吹,就要飄走一樣。
薄彧腦海中回想起方才導演組開的玩笑——
“現在男演員也流行起女演員的小鳥胃了嗎,我看顧棲池剛剛就吃了幾口。帶著孩子滿世界跑了一下午,要換做是我,我餓得能吃三碗飯……”
上次包廂里再見,他就發現顧棲池很挑食了。節目組準備的飯大多數是統一的盒飯,味道一般,只勉強能填飽肚子。
不按時吃飯,挑食,難怪那次會得急性腸胃炎。
薄彧在心里打了很多腹稿,平日里計算股票市值的大腦飛速運轉,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借口。
頭發被風吹得四處飄零,顧棲池抬手,撥弄了下碎發,眼神無聲地詢問對面的男人,究竟要說什麼。
薄彧垂下眸,視線落到青年垂下的手,腕骨微凸,清瘦卻不女氣,冷白的指尖被風吹得有些僵,不甚自在的蜷縮。
“臨江西路開了家新的餐廳,恰好在你公寓附近……昭昭讓我報答你,我想著,上次的粥你應該喜歡,不如再去試試新菜色,吃飽后回家,一舉兩得。”
顧棲池有182,個子高挑,身材比例又極好。平日里壓根不會有矮人一等的錯覺,可薄彧比他還要高得多,他幾乎是要仰視著他。
薄彧身形頎長,肩膀寬闊,逆著光源,此刻又靠他極近,落下的淡淡陰翳幾乎要將顧棲池整個人都籠罩進去。顧棲池湮沒在這片陰影里,無端生出一種自己正在被薄彧擁抱著的錯覺。
豎起的刺一點一點消退,提到那碗粥,顧棲池軟和了態度。
其實不止是一碗粥的。
那是寒冷雨夜的默默關心,是刺鼻消毒水里的悉心陪伴,那一碗粥滾燙熨帖,悄無聲息地把孤寂的心撬開一點細小的裂縫。
顧棲池低斂下眉,碎發遮擋住了眼眸,拇指在食指之上打圈摩挲,企圖讓自己暖和一點。
好像,有時候,接受別人的善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遠處青年們的歡聲笑語砸在空蕩的海邊,越來越近,好像就要到達兩人身邊。
燈塔散發出的微弱光芒融入翻涌的海面,波光粼粼。
顧棲池不緊不慢的側過身,將自己從那片陰影里摘出來,接過話:“走吧。我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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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昏黃,門簾上的五彩珠子發出輕微的響。
顧棲池姿態松弛,沒骨頭一樣的窩在布藝沙發里,手機的藍光映在他的臉上,不知在和誰發著消息,眸中是清淺的笑意。
看得出來,青年很喜歡這里,薄彧的選擇是正確的。
見到顧棲池放下了手機,朝著這邊走過來,目光不經意拂過他,薄彧默不作聲地收回目光。
最后一道菜被服務生端上桌。
紅木桌上,色澤醬紅的紅燒肉冒著白氣,肉質酥爛,汁濃味鮮。揚州炒飯松散飽滿,色澤金黃,香滑爽口。水晶蝦餃皮白如雪,嫩紅的蝦仁包裹其中,白中透粉。清炒四季豆脆爽可口,看著就解膩。排骨玉米湯湯汁濃稠,乳白色之上點綴著翠綠的蔥花,濃稠的香氣爭先恐后地飄散出來。
筷子提前被薄彧用開水燙過,瓷白的碗里提前盛滿了粒粒分明的米飯。
被虧待了一天的胃在受到食物香氣的蠱惑終于發出抗議,叫囂著饑餓,顧棲池接過瓷碗,眸中的笑意一點點浮現。
在略帶涼意的寒意來上這麼一桌晚飯,滾燙馨香,讓人覺得渾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
薄彧瞇起眼,眼眸的笑意很淺,唇角依舊是一條平直的線,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出來他在高興。
這些都是經過上次觀察后,他特地避開了青年不喜歡的食材,仔細斟酌之后選的菜品。
顧棲池吃飯的時候很安靜,家教極好,不會發出任何的噪音,又吃得很香。
瞧了他半晌,薄彧心滿意足地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上一次那頓宴席過后,薄彧就很想試試單獨和顧棲池吃飯是什麼感覺,會不會也像他一樣,能夠心無旁騖、專心致志地投入美食。
今天也算是得償所愿。
薄總很滿意,吃得比平常額外多了些。
余光間瞥到顧棲池的碗快見了底,薄彧手疾眼快,拿起了他手邊的湯碗。
瓷勺舀起濃白味鮮的湯,排骨燉的軟爛脫骨,玉米清甜,遞入顧棲池的手中。
薄彧:“在海邊吹了那麼久的風,喝碗湯暖一暖。”
顧棲池放下手中的碗,接過薄彧遞來的湯,沒先急著喝,而是用左手支起下頜,直白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薄彧。”
他眼中是細碎的星芒,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樣,指尖貼著滾燙的碗璧,輕輕地碰撞敲擊,一下一下,都落在了薄彧的心上。
薄彧應了聲:“我在。”就見顧棲池笑起來,飽滿的臥蠶鼓起,笑意有些促狹。
顧棲池:“你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我原本以為,你會帶著我去什麼擺滿了鮮花與蠟燭的高級餐廳,或者是去吃什麼日料生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