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并不是害怕,雖然駱爺爺是在這個房子里去世的,但那是洛爺爺,駱爺爺有什麼好害怕的?他只是怕駱海一個人呆著會胡思亂想。
駱海的折疊床很小,是一個單人床,比喬荊玉之前睡的那張床還要小一些。
他們兩個人擠在一起,喬荊玉就像把整個后背交給駱海一樣蜷在對方胸前。
駱海一句話都不跟他說,即便兩個人都沒睡著,雙雙閉著眼睛沉默,直到喬荊玉支撐不住睡過去。
接下來的兩天一直都是這樣。
駱海每天就是做飯、吃飯,睡覺、發呆。
幾乎可以一整天不說一句話。
如果喬荊玉不在這里,他也不會開火做飯。也許會待在山上,一天天睡過去,直到不會醒來。
這幾天喬荊玉的手機都被打爆了。
他是在家里突然消失的,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出發前他不想跟爸媽解釋太多,因為他也沒有辦法解釋。上了火車之后給媽媽發了一條微信,說這兩天跟喬橫在一起玩,不回家住了。
他很少撒謊,跟喬橫的關系又好,媽媽當然不會懷疑他,就沒去跟喬橫確認。
直到昨天,喬橫突然去姥姥家,正趕上喬珍也在。喬荊玉還沒來得及在喬橫那里叮囑幾句,這倆人一見面就直接露餡兒了。
爸媽的電話狂風驟雨般打來。
喬荊玉招架不住,只能簡單說了駱海的情況,并很堅定的表示:我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里。
喬珍不可謂不震驚,兒子從來沒有對哪個朋友這麼上心過。他從小就很難跟同齡的孩子玩到一起去,也沒見他跟誰的友誼多麼密切,就連陳嘉也是江博臣看他太孤單塞給他的一個發小。
拋開這一層不說,駱海這個孩子的經歷也讓她不落忍。
喬珍嘆了口氣,“你想辦法先把他帶回來再說,剩下的我和你爸爸想辦法。”
“謝謝媽媽。”
喬荊玉知道,想把駱海帶到城市里去上學,后面要辦的事情有很多,不是依靠他一個人的力量就能解決的,最終還是要找爸媽幫忙,不如現在就坦白了。
電話掛斷。
“想辦法,我想辦法…”喬荊玉念叨著,“我這腦子不太行呀。”
喬荊玉撓了撓腦袋,一時也想不到怎麼勸說駱海跟他走,駱海不會愿意平白接受他的幫助。
就在喬荊玉瘋狂撓頭的時候,突然想到暑假時陳嘉跟他提起過,以前有人愿意資助駱海到城里讀書,但駱海拒絕了。
想到這件事,他得到一絲靈感。
喬荊玉偷偷溜出去,蹲在雜物間給陳文川打了個電話。
第二天上午,村長就來到家里。
昨天晚上突然收到陳教授的電話,村長還挺震驚的,不過想著是一件好事兒,一大早就趕緊過來找駱海。
“駱海,我有點事跟你說。”
喬荊玉知道計劃得逞,心里竊喜,自覺告退,“那你們說話吧,我出去轉轉。”
一走出院子,他就暗戳戳比了個耶。陳伯伯辦事還是很靠譜的,最起碼速度很快,嘴也嚴實。
村口小賣部買了包跳跳糖,喬荊玉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村長已經走了。
他明知故問:“村長找你什麼事兒?”
駱海皺眉:“有人愿意資助我去A市讀書。”
“A市?那不就是我家那里嘛?”喬荊玉的演技可以說非常浮夸,“那你怎麼想的?你愿意去嗎?”
喬荊玉瞪大眼睛,巴巴看著他,急切等待著他的回答,恨不能駱海現在就打包行李。
好在駱海這幾天心神不寧,大概是爺爺的喪事讓他太過勞累,也沒留意到喬荊玉的反應有點不正常。
他說:“不知道,我要考慮一下。”
爺爺去世后,他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沒有什麼情緒,整個人陷入迷茫,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所以村長來問他的時候,他是懵的,不說話,只是搖頭,村長讓他好好考慮,不用著急答復。
喬荊玉說:“嗯,是要考慮的,要好好考慮。”
他蓬勃的熱情頓時涼了幾分,這里是駱海長大的地方,也許駱海并不愿意離開,而且按照駱海的性格,一定不愿意受人恩惠。
喬荊玉轉頭間兩眼余光瞥見爺爺的黑白照片,喃喃道:“爺爺一定希望你去的。”
“他一直都想讓你繼續讀書。”
“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會為你開心的。”
喬荊玉說的沒錯,爺爺去世前只有兩個愿望,一個是希望駱海能繼續讀書,另一個則是希望駱海能找到親生父母。
爺爺說:“我不明白,那麼好的孩子,他們怎麼舍得扔?將來有一天,你要是找到他們,一定要問問。”
而且…
他還跟駱海提起了一個新線索。
晚上,駱海一個人躺著。
由于他的折疊床太小,這幾夜他們倆都沒有睡好,實在太擠了,喬荊玉又回自己那屋了。
駱海閉著眼睛,卻始終沒有睡著。
他下床,走到衣柜跟前,打開柜子,里面空出來大半。按照村里的習俗,爺爺生前的衣服都燒掉了。
柜子最底部放著一個紅布包袱。
駱海把包袱解開,剝開紅布,里面是一條格子花紋的小被子,因為年歲已久,格子花紋已經有些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