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海就在小木屋里。
他靠坐在一個角落里,閉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安靜的像一尊雕塑、一副油畫。
喬荊玉一時不敢叫他,小心地放輕腳步,往前走了一步,卻被腳下的木棍絆了一下,撞到一把椅子。
駱海聽到動靜,睜開眼睛,那雙眼睛里沒有一點生氣。
兩人的視線對上,彼此都怔了一下,駱海的眼睛里才終于有了情緒。
喬荊玉久久沒有走上前。
傍晚的風拂動,黃昏的余暉均勻灑落在駱海身上。
他消瘦許多,雙頰凹陷,整個人五官沒有什麼變化,氣質卻截然不同,就像變了一個人,帶著說不出的疲憊。
喬荊玉懷疑,他可能一個人在這里待了好幾天,也許爺爺下葬的那一天,他就沒有再下山了。
兩個人見了,默契的一句話都沒說。
喬荊玉只是安靜的守在駱海身邊,他不知道怎麼勸駱海跟他下山,只能以這種方式陪著他。
等太陽落山了,屋子里越來越黑,直到黑暗將他們包圍,看不清彼此的樣子。
駱海感覺到有很柔軟的毛茸茸的東西擦過他的脖頸,讓他覺得癢。
那是喬荊玉的頭發。
喬荊玉從背后抱住了他。
“我媽媽說,擁抱能給人力量。”
少年的聲音沙啞又溫柔。
駱海在遇到喬荊玉之前,從沒覺得男孩子的聲音也可以這麼溫柔。
他突然想到,喬荊玉大概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水。那麼嬌氣的家伙,沒理由為了他受罪吃苦。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久,久到喬荊玉幾乎就要睡去。
駱海突然說:“回家。
”
或許是好多天沒有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格外生硬嘶啞,像在砂紙上打磨過。
山里的夜晚伸手不見五指。
喬荊玉的手機也沒電了,他們只能摸黑下山。
下山的時候,駱海走在前面,喬荊玉提著鞋子跟在后面。
他今天走了太多路,不合腳的鞋子也讓他吃了苦頭,腳底板生疼,不知道是不是磨破了,漸漸的竟然跟不上。
駱海遠遠的停下了。
等著他。
等喬荊玉走到跟前,駱海蹲下,讓喬荊玉爬上他的背,就像今年夏天的那個夜晚,他在山上找到迷路的喬荊玉,也是這麼背著下山的。
第32章 尋親線索
喬荊玉腳上起了兩個大水泡,一雙白襪子在泥地里踩得臟兮兮,簡直不忍看。
駱海把他的襪子脫掉,兩只白嫩的腳泡在熱水里,由于走路太多,雙腳剛接觸熱水又酸又漲。
喬荊玉很不適地動了動腳趾。
“水泡得挑破,有點疼,你忍著點兒。”駱海找出一根沒用過的針,用紗布擦擦,要給他挑破水泡。
“嗯。”喬荊玉坐在床上,攥緊身下的床單,他其實挺怕疼的,但還是視死如歸地說:“沒事,你挑吧。”
明晃晃的針頭在燈光下閃著光,喬荊玉別過頭去不敢看。
“嘶…”
腳上一陣就像蜜蜂蟄的刺痛感,駱海已經利索的給他處理掉了兩個水泡。
喬荊玉因為疼痛下意識地縮腿,驀然想起這也不是駱海第一次給他處理傷口。
上次膝蓋受傷也是駱海幫他處理的,他當時就是這樣伸縮,給了駱海窩心一腳。
喬荊玉看著駱海用毛巾給他擦腳,他從剛才就想說點什麼,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種時候好像說什麼安慰的話都很蒼白。
偏偏不爭氣的肚子卻在這時鑼鼓喧天,咕嚕咕嚕響起來。
喬荊玉尷尬的腳趾扣地,吸吸肚子,想讓它別叫了,但根本控制不住。
他終于想起來自己一天沒吃飯了。
“我去做飯。”
駱海丟下這句話就出去了,喬荊玉獨自一人留在房間里。
他打量這間臥室,一切都是他離開時的樣子,應該是自從他走了之后,這間臥室里就沒住過人。
床上的被子是疊起來的,床頭柜上什麼都沒有,書桌上有一把已經干癟的快要成干兒的野果子。
是他在這里的時候很愛吃的那種。
他回去之后還試圖從網上找到這種水果,想買一點回來,但是沒有搜索到。
窗臺上是那盆他送給駱海的風雨蘭,喬荊玉湊近看了看,駱海把這株風雨蘭照顧的很好,眉清目秀的。
飯很快做好了,駱海來叫他,路過書桌,將那一把干癟的野果子掃到手心里,扔掉了。
喬荊玉并不知道,在他離開的這些日子里,駱海還是習慣性的每隔幾天就會采一些野果子回來。
有時候他會自己吃,但大多數時候都在那里靜靜放著。
駱海偶爾也會想,那個在石榴樹下接到父母電話會偷哭的小男孩,回去之后怎麼樣了?還會哭嗎?
這是他密不透風的生活里獨一份的閑暇。
奔波一天一夜,喬荊玉所有的疲憊在晚飯后達到頂點。
駱海也回房間休息。
半夜,門簾晃動,駱海沒睡著,隔著灑入房中的月光看到喬荊玉站在門邊。
他懷里抱著被子過來,“我能跟你一起睡嗎?”
“你害怕?”爺爺是在家里去世的,駱海以為他害怕了。
“嗯。”喬荊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