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哪兒有那麼嬌弱?”喬荊玉撇撇嘴。
“得了吧喬寶玉。”陳嘉笑他,“你別是忘了自己這個外號吧?”
因為在學校里太嬌氣,同學都這麼打趣他。
喬寶玉有點惱羞成怒了,“不許再提這個外號。”
他可不想把這個外號帶到大學里去。
“唉…”陳嘉突然嘆了口氣,“說起來,駱海也有點可惜。”
“什麼?”喬荊玉問。
“你知道他怎麼失學的嗎?”陳嘉問。
喬荊玉停下手里的活兒,“知道,因為爺爺。”
陳嘉湊近他說:“我聽我爸跟村長聊天,以前好像有人愿意資助他,讓他到城里讀書,他拒絕了。”
這是駱海會做的選擇,喬荊玉再清楚不過了,駱海不會離開,也不能離開。
“這些都要沖印嗎?”照相館的老板是個年輕女孩,打開u盤看了看照片,有好幾百張。
駱海低頭看著電腦屏幕。
文件夾是按照時間順序排的,最上面是喬荊玉給他和爺爺拍的。
喬荊玉大概有定期整理手機相冊的習慣,也整理了很多手機里的照片到u盤里,駱海看到有他們那天在山上拍的。
有云和天空,山和樹叢,風雨蘭和小木屋,還有他和喬荊玉。
“就沖這幾張吧。”駱海在電腦屏幕上劃了個范圍,沖印爺爺的單人照還有他和爺爺的合照,最后手指一頓,猶豫道:“還有…這張吧。”
傍晚,喬荊玉回到家的時候,駱海也剛從鎮上回來,爺爺戴著老花鏡,正欣賞自己的照片。
喬荊玉也湊上去看,鎮上照相館沖印的還不錯,很清晰,駱海還買了一本相冊,把照片都插進去了。
爺爺把相冊翻了一遍,最后停留在那張以白墻為背景的肩膀以上的照片上。
他摘下老花鏡,對駱海說:“等我死了,就用這個當遺照。”
喬荊玉的笑容消失在臉上,其實,在爺爺要求他拍這麼一張照片時,他就有這種猜測了。
他去看駱海,駱海垂著眼睛,喬荊玉不知道那雙低垂的眸子里藏著怎樣的哀傷和不知所措。
爺爺身體不好,也許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生老病死,是誰都無法逃脫的輪回。喬荊玉很難過,為爺爺的身體,也為駱海。他不敢想,如果爺爺沒了,駱海會有多難過。
現在他明白了,爺爺把自己收拾整潔,拍這些照片,大概是想給駱海留個念想。
老頭把相冊合上,拍了拍駱海的胳膊,“行了,別愁眉苦臉的了,做飯去,餓了。”
駱海轉身進了廚房。
屋里只剩下爺爺和喬荊玉。
“喬兒。”爺爺突然叫了喬荊玉一聲。
喬荊玉這才回神:“怎麼了爺爺?”
“喬兒啊。”爺爺看著他,表情認真又鄭重,是喬荊玉從沒見過的,“我們駱海沒什麼朋友,等你走了,回到城里了,可別忘了他。”
喬荊玉眼眶一熱,幾乎就要掉眼淚了,他向爺爺承諾,“嗯,我不會的。”
“好孩子。”爺爺攥了攥他的手,“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以后會有福報的。”
其實老爺子還有一樁心愿,那就是在自己死之前,能給駱海找到親生父母。只是這個心愿,恐怕來不及實現了。
他就是怕,駱海既沒有父母兄弟,也沒有親戚朋友,他怕自己死后,駱海和這個世界斷了聯系。
第26章 夏日午后
離別的序幕悄然拉開。
回城后喬荊玉也快開學了。
他現在卻沒有即將奔赴大學開始新生活的熱切,之前的那一點新奇和期待,都被離別沖淡了。
喬荊玉是個特別能被離愁別緒感染的人,面對不會再見的人與物會尤其傷感,此時他尚年少,不懂人生到頭來就是不斷的離別和放下。
圖書閱覽室布置好了,夏日午后,窗明幾凈的室內,灑落一地細碎的陽光。少年靠在書架旁看書,手里是一本《夏洛的網》。
他是這本書的第一個借閱者,很有儀式感的在借閱卡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并且很犯規地用藍色水彩筆畫了一個噴水小鯨魚。
借閱卡是特別有歲月感的東西。
他從有記憶開始,城市里的圖書館已經不使用這種東西,學校里的圖書館也是掃碼就可以借走。
但村里的圖書閱覽室沒有配備相應的借閱系統軟件,所以喬荊玉選擇使用古老的借閱卡和登記冊,這樣等他們走了,校長可以安排學生輪流來閱覽室做借閱登記工作。
“喬喬!來幫忙!”
窗外傳來陳嘉的聲音,伴隨著樓梯上雜亂的踩踏聲。
“來了。”喬荊玉把借閱卡放進書里,把書塞進木質書架,輕聲說:“再見了。”
這個圖書閱覽室從無到有,他幾乎負責了全部的工作,從書架的擺放,到圖書分類,再到一張張小小的借閱卡。
而這大概會是他最后一次來這里。
捐贈給村小學的五十臺電腦到了,陳嘉他們正在往下卸貨。
機房在三樓,所有的東西都要搬到三樓的機房里,今天還要全部安裝好。
喬荊玉費勁地抱著一個大紙箱,氣喘吁吁往三樓挪動,一邊爬樓梯一邊喘,好不容易把箱子搬到機房,東西放地上就扶著墻開始喘。
后背全都濕透了,腦門上也全都是汗,他覺得很不舒服,胸悶,心口有點疼,喘不上來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