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啊怎麼不方便,走走走。”楊清澤接過舞姬替他撿回的玉佩掛回腰間,搡著阿綾走了出去。
“你別理他們。喝醉了說胡話,不是成心的。”出了玲瓏閣的門,楊清澤有些不好意思。這幾年也不知是他真的長大懂事轉了性,還是有的沒的統統玩膩了。他不像先前那樣無狀,倒是收了心在楊家的生意上。
“無妨。”阿綾懶得計較這些事,不過被占幾句嘴上的便宜罷了,摸爬滾打這麼些年,他臉皮也逐漸厚了。
“不過,你主動來找我,這還是頭一遭吧。”楊清澤抿了抿嘴,一臉受寵若驚。
阿綾抬了抬胳膊,將他請入元閑閣后堂,吩咐人看茶。
“不瞞楊公子,今日,其實是有事相求。”
“哦?”楊清澤隔著桌子,玩笑似地執起扇子要挑他下巴,“新鮮啊,是終于發現我的……哎別!你那扇骨又冰又硬,敲人疼死。”
阿綾無奈笑笑:“是鋪子的事。”
楊清澤聞言收起笑意:“是……那胭脂鋪子不賣給你了吧?”
果然,他找對人了。
素陽首富家大業大,除了主業煉鹽販鹽,幾條商街上都分布著他家的商鋪。楊清澤這兩年正學著當家,想必對這些商戶的事了若指掌。
“是。”阿綾垂眼搖頭,“我這里織機和織匠都老遠從玉寧拉過來了,卻莫名其妙被人毀約。”
“咳……咳咳。”楊清澤盯他不眨眼,不慎被口水嗆到,清嗓子聳肩,“也不算莫名,你得罪人了唄。”
阿綾一愣。
他與熊毅身份特殊,這些年行事向來低調謹慎。來素陽四年多,前兩年里除了替楊清漪和她那些富家小姐們零星繡些繡品,幾乎都窩在鶴眠山上種桑養蠶。
去年開始張羅繡莊后才陸陸續續結識些人,大多也只是見面點頭,沒有深交,臺面上的事他多交由元寶出面。
他們向來不怕吃虧,不與人爭長短,到底會得罪誰?
“行了,別瞎猜了。”楊清澤呷了口熱茶,“是葛老板,他親自出面截胡了鋪子。起先老板娘不愿意,他便恐嚇人家說要是敢把鋪子賣給你,就是跟他們葛氏作對,日后便再不要想著在素陽謀生。”
“可是……為何這樣突然?早前繡莊開張,他也不曾為難啊……”
“先前他覺得你們年輕,便沒放在眼里。結果這才半年多,不單全素陽的姑娘小姐都愛往你們繡莊里鉆,影響了他家的成衣生意,現在連那些做生意的鋪面,甚至是知府老爺家都要跟你定那珍珠絲屏風,眼見著風頭越來越盛。況且刺繡也就罷了,你竟還要再開一家綢緞莊,實打實算是生意上的對手了,若是就這麼讓你做成了,他的布行還如何一家獨大?”
“是他自己貪心,難不成他還指望世世代代都是他們葛氏布行壟斷素陽的絲綢生意?”
“他還真就這麼想。在你之前也不是沒人想分這杯羹,都被他使手段擠兌走了唄。他這麼多年的老字號,上頭自然是有人照顧的。”楊清澤放下杯子,砸了咂嘴,“你這茶是去年的啊,我趕明叫人送今年的新茶給你。”
阿綾搖了搖頭:“那,楊公子手上的鋪子,現今有要轉手的麼?可否行個方便……”
“有是有,這街尾就有一間,在賭坊對面,你若是不介意,租你無妨。”
賭坊附近是非多,綢緞莊開在那地方不合適,且與繡莊離得太遠了,客人們也未必愛跑。
“我再想想吧,多謝楊公子。”阿綾嘆了口氣。
第118章
霜降過后,織匠要閑出病來,見天催著要開工,說三日不織手藝便要退步的。阿綾想了想,干脆在宅子里辟了一間織房,架上了織機,擺開了材料。
經線還是普通的銀魚白絲線,但是緯線里隔幾根便摻入一根珍珠絲,兩人忙了三天,總算織出了半匹新料子,是比織銀料子更素雅別致的厚緞,陽光下看,流動著淺淺的虹色。
他親自去農莊帶回了兔毛鴨絨,用皂角和干茉莉浸泡整夜去掉異味,而后兔毛做領,叫裁縫制了兩件鴨絨掛里披風。
也不知為何,這麼些年,見不著的時候他從不胡思亂想,可那日只是匆匆一面,就讓他莫名牽腸掛肚,一想到云珩的眼淚心中便隱隱作痛。
過后他便不敢讓自己閑下來,每日廢寢忘食,趕在立冬前,將兩件披風背后繡上了幅翩飛的燕,為了稍做些區別,灰兔領披風的燕銜著一朵淡黃迎春,而白領披風上那只叼的則是淺粉蓬萊香。
都是早春里開的花,所以披風就叫“銜春”。
熏了淡淡橙皮香,小心折起裝進錦盒,他叫元寶代繡莊與那尚沒有店面的綢緞莊,親自去送禮,一件贈知府千金,一件贈給楊清漪。
知府家與楊家算是這半年多來繡莊花費最大的客,年末答謝自然不能小氣。
阿綾花了這好些心思,只盼著她們能早些穿上披風出門轉上一轉,成為他們綢緞莊最好的招牌。
年輕姑娘都愛美,看方才元寶陳蕓幾個姑娘的眼神就知道,喜歡的人定不會少。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不同的配搭,官宦商賈家的千金小姐就穿這樣輕盈的刺繡鴨絨披,若是手頭沒這麼闊綽的普通人家,可以將昂貴的鴨絨掛里換成普通的棉掛里,亦或是不加刺繡,只素緞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