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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被她蒙了個八九不離十。
阿綾反問她:“你怎麼不覺得是我做錯了事,做了逃犯呢?”
“逃犯身邊怎麼會有侍衛,而且,若你真是逃犯,官府早該收到消息,到處張貼告示懸賞通緝你。”元寶皺了皺眉,轉而問熊毅,“所以,你是小殿下的侍衛?”
熊毅一愣,看向阿綾。
“是。”阿綾代他答。
這下元寶更吃驚:“小殿下當年是皇孫,現在該是皇子了吧?那,有人找你麻煩,他就應該替你找回去才是!抄家游街!再不成三尺白綾賜下去!誰還敢造次?”
“少聽些書。”阿綾無奈一笑,如果現實真能像書里說得那樣容易就好了,他輕輕嘆了口氣,“就算是皇子,也諸多難處,怎可能事事如意。”說完,他不自覺摸了摸頭頂的簪子,碰到那塊扇形的蜜蠟才想起,帶慣的柿柿如意已經不在了。
從云珩將玉簪贈他那日,他就一直戴在頭上。
所以,若是從尸體中順利發現了簪子,云珩就會相信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阿綾心口忽然一陣刺痛,他甚至不敢想象云珩在得知自己死訊的那一刻會是什麼心情,該有多絕望……
元寶貼心,見他忽然失神發呆,一個字也不多追問,安靜地低下頭,替熊毅清好的創口敷藥,再纏上輕薄透氣的紗布:“你們先吃些東西吧,吃完了喝一劑退熱湯藥睡一睡。”她四下看了看,“少爺還需要繡繃吧?今日打烊之后,我再給你送過來。”
阿綾回過神,輕輕搖搖頭:“不必著急,繡個扇面,我用手繃就成,剛剛已經買到了……不過……”說到這里,他不解問道,“我方才去布行,素陽的絲線怎會這樣貴,比京城還貴上許多。
”
元寶卻習以為常:“少爺您有所不知,原本素陽就不興養桑蠶的。這里果園,鹽田,漁船哪個都夠人忙。聽我奶奶說,早三十多年前也有知府老爺眼紅玉寧府富庶,提過桑蠶之事,可不知是不是水土的緣故,這里的蠶天生瘦小,產量也少,不比別的賺,大家便紛紛作罷。再者,先帝在時,京里時興起鶴眠山的云霧茶,茶園身價水漲船高,大家又一窩蜂去種茶采茶。久而久之,手藝好的繡匠們越來越謀不到好出路,大都跑去玉寧了。能進織造局最好,進不去,玉寧遍地繡莊,謀生也容易些。所以啊,如今素陽的繡莊布行幾乎都是從玉寧進貨,同品的絲線布匹要貴不少,綾羅綢緞那更是只有大戶人家才穿得起。像是今日你招惹的那個楊家小姐,父親是遠近聞名的鹽商,家里大片鹽田,她那些刺繡衣裙都是每月去玉寧或京城采買來的,諾,我們普通人多穿棉麻府綢,比不了的。”元寶展了展袖子,邊緣點綴著一顆淡黃色小元寶。
“原來是這樣……”
阿綾不禁沮喪,為打消懷疑,皇上賜的百兩金他分文未動,盡數留在馬車的行李中。好在自己平日里還算節省,加上云珩給熊毅打點的盤纏,也足夠他們一路上吃飯住店,買藥買草料用。只是租這院子的開銷不小,阿綾本以為能在這里謀個繡莊的活計做一做,可不想素陽竟沒有繡匠的容身之地……
送走元寶,阿綾獨自收拾碗筷,一個晃神,不慎將面湯撒了一身。
“公子。”熊毅看出他有心事,“怎麼了?”
阿綾如實告知:“除了刺繡,我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麼,只能先去面館幫襯元寶,不然我們怕是要坐吃山空……何況咱們這山也沒多大,吃不了兩年的。
”
“這倒不必擔憂,元姑娘不是說附近海岸有鹽田麼,待傷勢好轉后,我就去問問哪里要招工,鹽田不行,就跟漁船。熊某生了一把子力氣,無需發愁。倒是公子你……還是不要去面鋪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拋頭露面,被注意到總歸是不大安全,至少也要避過這幾個月的風頭,不然我們不是前功盡棄了麼。”
阿綾一愣:“我會小心些,不惹人注意……”
熊毅笑了笑,揶揄道:“公子一張初來乍到的生面孔,生了這一副模樣,想不引人注意……不大容易吧?”
阿綾啞然。
第106章
與熊毅吃過面,阿綾替他煎藥服下后便獨自回到西屋,取出幾個紙包。
素陽氣候冷些,白蘭和梔子本就稀少,深秋更是找不到蹤跡,今日在街上逛了許久,他好容易才在藥鋪買到了茉莉。
檀香片煮水,加入濃稠的桂花蜜,煮至水干取出檀香片,與冬瓜仁,杏仁,茉莉一同舂碾成粉,過篩后倒入燒溫熱的羊油與山茶油共同調和而成。
阿綾將新調好的香脂放在陰涼處,太陽還來不及落山,罐子里便凝成雪白的香脂。
他用溫熱的水泡軟了雙手,拿起銼刀輕輕磨掉繭子,揭掉結痂,擦干再敷上厚厚的香脂輕輕按摩,待油潤盡數被皮膚吸收后,這才固定好繡紗,拿起針線。
手繃不比繃架,只能單手操針,速度便慢了些。但他一坐便是七八個時辰,算算日子,還綽綽有余。
熊毅夜里醒來,發覺屋子里燈燭未熄,阿綾竟又從西屋挪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