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綾傍晚送飯餐進去,發覺那人連床都沒下過,床頭疊一摞新話本,床邊小幾上擱著點心盤和酸梅湯,就差個丫頭喂飯喂到嘴邊了,好不愜意。
“這便是休日的精髓!你趕緊去刺你的繡吧!”阿櫟美滋滋地癱在床頭翻書。
阿綾見狀也不擾他,獨自回到屋里,埋頭在窗前,蠟燭一燒便是一夜,回過神天都蒙蒙亮了。
他很久沒有繡過這樣繁復的衣裳了,一根銀線披成十六份,離得稍遠些,便只能隱約看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光在繡紗上反復穿行。
六月末,蟬鳴聒噪。
太子生辰,宮里的蓮池終于有了動靜。
今日少師講學結束并未著急離去,而是從書箱中取出一只偏平錦盒,走上前交予太子:“殿下。”
云珩接過打開,立即散出淡淡馨香,里頭是四條方方正正的新墨錠,漆黑中隱藏金箔細閃,光滑的墨面精雕細刻,一旁還附有一只端硯。
“《百駿圖》?這是,少師親手雕刻?”
“是。”少師行禮,“明日殿下生辰,此圖乃小女仿繪,聊表心意。”
“勞煩少師代我謝過。”云珩客客氣氣合上蓋子,轉手交給四喜,親自送少師出門。
從昨日開始,晞耀宮便陸陸續續收到賀禮,阿綾繞著堆滿禮盒的角落走了幾圈,多是金銀美玉,俗華不實,倒是這墨與硯,太子日日伏案,總能派上用場。
阿綾小心翼翼摸了摸那刻畫精細的墨,方淳容……京城里赫赫有名的才女,果真不是徒有虛名。
云珩不知何時回到書房,見狀忽而從身后抱住他,悄聲道:“少師親贈的賀禮我不好不收……你若不喜歡,我不用就是了……”
阿綾搖搖頭:“一看就是好墨,不用豈不浪費。”
“你……”
每每提起方淳容,阿綾便感受到云珩那些不由自主的心虛與惟謹。
他將墨收好放回原處,岔開話題:“五殿下呢?我看他拿了東西來的。剛剛急匆匆離開,還沒來得及問一句。”
云珩一言難盡地苦笑:“你猜猜看。”
“該不會是刀劍或者匕首吧……”
“倒也不是……上次你告訴他私造兵刃是重罪,他還專門去查了律法。”云珩從書桌上摸了個長條形的小木盒,“發現你沒騙他,他可失望了。”
阿綾狐疑著打開盒子,里頭竟是一把折扇。
云珩取出扇子,手腕一抖,展開扇面。
與普通的紙折扇不同,展扇音薄脆,扇骨通體溫潤白凈,透雕松竹。
阿綾伸手摸了摸冰涼的扇葉,依稀覺得這頗有分量的材質似曾相識:“這是……象牙?五殿下怎麼會想起送這個……”象牙珍貴,而云璋向來不懂奢靡,也深知云珩低調習性。
“阿綾,你站到我身后來。”
云珩接過扇子,也看不清是怎麼動作的,折扇一甩,觸動了機關,當中一條精美的扇骨嗖的一聲脫出,破空飛向角落。
象牙堅硬,當場將角幾上的花瓶擊出個豁口來。
四喜立刻上前收拾妥當,將那象牙扇骨拾了回來,交給云珩,咔噠一聲安回到扇子里。
阿綾瞠目結舌:“這是……裝了暗器?”
云珩點頭:“自從我年前被人暗算傷了手,他便挖空心思,最后找人做了這個。”
“也算是……五殿下的一番苦心。”阿綾忍俊不禁,“沒想到會送個暗器做生辰賀禮。不過,就當普通的扇子用也好看。”
“嗯。”云珩收起折扇,坐回圈椅中,拍了拍自己的腿,“過來。
”
第86章
阿綾沒舍得壓他的腿,繞過書桌靠坐在扶手上,太子殿下便伸胳膊攬他的腰:“父皇雖不喜我們奢靡鋪張,但家宴總還會有的,明日我大概不得空見你。”
阿綾點頭:“猜到了。”
“所以……”云珩抬起頭,捏了捏他的下巴,“我叫忍冬做了花雕雞,還備了一壇桑葚糯米甜酒,等會兒送過來……明日不上朝可以晚些起,你今晚別走了……”
阿綾低頭,見他滿眼期待的樣子心中止不住一絲一絲冒甜,卻故意躲開些,一本正經道:“這不好吧。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啊……”
“我!”大概還是頭一次被人暗諷沒有節制,云珩啞然,被他一句“子曰”曰得吞吞吐吐起來,“我就是……想與你多待一會兒……也,沒想什麼旁的……”
“真的?”阿綾忍著笑,“那殿下明知我酒量不好,還叫忍冬姑姑提前備好酒?”
“嘖。”太子殿下被戳穿,頓時有些惱羞成怒,起身三下五除二便將阿綾的雙臂反剪到了背后。
阿綾吃痛,掙脫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動口也行。”云珩低頭,叼著他嘴唇狠狠一咬。
親多了力道便能拿捏恰當,疼歸疼卻也沒咬破皮。
阿綾伸出舌尖輕輕一勾便化解了這玩笑般的惱火,與他唇上輾轉片刻才悄悄道:“多少眼睛盯著你呢,無故留宿宮中不合適,吃完了酒,我多陪你兩個時辰再走就是了……”
宵夜沒動幾口,交杯換盞不過一刻,兩個人便折騰到了桌子下頭去,像一對趁夜興風作浪的小畜生,叮叮咣咣追來打去。
云珩捏著他的下巴渡了一口酒,阿綾喝得整個人都飄飄然然如上云端,睜眼碰上那人沾染了酒液的晶瑩的唇,手指摩挲著那人頸間紅得晃眼的傷痕:“殿下,熱就脫了吧……我送你一件新的……更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