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編頭發這手藝雖還顯得粗糙,但比剛開始強了些。
阿綾捧起粥吹了吹。
“殿下。”忍冬將膳食白上桌后,站在一旁沒有離開,“方才奴婢離開御茶坊之前,有個造辦處的織匠去找了奴婢,叫沈白櫟,說是阿綾公子的同鄉。”
阿綾一驚,原本昨日交了差是約好要回去找阿櫟的,結果又意外在宮里睡了一整夜,那人怕要急壞了。他忙放下碗筷:“是,我們是一起的。他是有話托姑姑告訴我嗎?”
“是,造辦處明日便要封庫房封院子了,大家都在雇馬車,他托奴婢問阿綾公子一句,計劃是否有變,還是明日午后動身嗎?”
對啊,要回鄉了。
阿綾下意識轉頭看向云珩,太子殿下緩緩咽了一口粥,擦了擦嘴才開口:“原先你們是什麼計劃?”
“原先,是想明日一早去外城雇馬車,然后逛逛吃吃再走。阿櫟說,他來京城一年了都沒能去外城的街市看看,剛好借機會逛一逛……”
“嗯……那是該去看看。”云珩淺笑道,“我看他是個愛湊熱鬧的。”
“是。”阿綾點頭,心中莫名有些低落,這才空下來,便要丟下云珩回鄉過年節了。假如眼前這位不是太子,他其實很想問一句,要不要跟我回玉寧過年。可惜……并沒有這樣的假如。
云珩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只低聲催促一句:“快吃吧。”
晞耀宮的氣氛一時間低迷到極點,他們各自沉默著,直到一席紅衣的云璋五殿下竄進了殿:“怎麼還沒吃完啊你們!不是說去太仆寺嗎!”
云珩冷冷丟出一句:“大呼小叫的做什麼……”
云璋一愣,無辜地看了看木棉:“怎麼回事?誰惹他不痛快了?”
木棉淺淺一笑,搖搖頭。
太仆寺不遠,跑馬場平坦,沒有一絲積雪。
阿綾遠遠便看到霜月和覆雪并肩而立,牽在四喜手中,霜月安安靜靜吃著四喜喂過去的一把草料,覆雪在一旁,昂首打了個響鼻。
“哇!”云璋小心翼翼繞過覆雪一側,拍了拍白馬的肩背,“這匹好結實啊,一看就是千里馬。”
霜月沒什麼脾氣,任人敲打,阿綾卻有些舍不得:“五殿下您……輕一些吧。”
“不打緊。它可是馬,受得住。”云璋不以為然。
“拍你自己的馬去。”云珩看不過,扯過霜月的韁繩塞到阿綾手中,“這里開闊,你們好久不見,先牽著它走一走,等熟悉了再上。”
阿綾伸手摸著馬兒的鼻梁:“殿下不必管我,我看覆雪有些躍躍欲試了。”
遠處云璋飛躍上一匹黑駿馬,單手持韁,飛奔起來。
覆雪好勝,四只蹄子不安分地在原地踏著小碎步,死死盯著云璋疾馳的方向。云珩無法,只得翻身而上,勒緊韁繩又轉頭叮囑了阿綾一句:“那我先讓它跑一跑,你不要逞強,慢慢來。”
阿綾點頭,目送他揚塵而去,果然,覆雪不單單是賣相出挑,真正跑起來更是一騎絕塵,不消半刻便迎頭趕上。
風馳電掣中,皇子們的斗篷被風鼓起,浪涌一般翻騰著,阿綾看著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們心中跟著發癢,悄聲與霜月道:“不然我們也跑一跑?”
霜月甩甩頭仿佛是答應了,阿綾抓住馬鞍,踩進腳蹬,小心翼翼跨坐上去。
他俯身摸了摸霜月潔白的鬃,回憶著先前云珩教他的要領,輕夾馬腹的同時,低聲喝一句:“駕。
”
白馬一如既往的穩健,起步時慢走,待他再次催促,才稍稍邁開步子跑起來。
遠處云珩與云璋也放慢了速度,云珩不住回頭,像是不大放心他。
興許是對手心不在焉掃了云璋的興致,五殿下干脆調轉馬頭全速奔回來,不耐煩地往霜月屁股上狠狠一拍:“倒是跑啊!省的我太子哥哥一直惦記你。”
阿綾猝不及防一晃,胯下的白馬似乎也嚇了一跳,急跑了起來。
眼前的一切都開始劇烈顛簸,阿綾險些咬了舌頭。恐懼感讓他想勒停霜月,可速度帶來的刺激又讓他生生咬緊了牙關,逞起能來。
余光里,湖光山色劃過,像跑在畫中。
踩緊馬鐙,身體保持豎直,雙肩放松……他極力穩住身形,也聽不清周圍的人在喊什麼,好久才勉強適應了這樣劇烈的顛簸。
可適應了膽子愈發更大,人也愈發忘形,他合著霜月奔跑的律動身體前傾,甚至又暗暗低喝出一聲:“駕!”
直到一左一右兩匹馬將他夾在了中間,云珩探身,一把抓住霜月的韁,高喊一聲:“吁!”
霜月應聲減速,三匹馬漸漸并身停下。
“你不會騎馬怎麼不早說……”云璋抱歉地撓了撓頭,“害我又被罵了……”
云珩驚魂未定,盯著他無奈嘆氣:“剛說了不逞強……還好霜月夠穩,不然摔一下你便要躺著過年了。”
阿綾任他怪罪,末了莞爾一笑:“這樣跑一跑,心情好,殿下不也是嗎。”
云珩一愣,松開了手:“……你……”
云璋見這情形,說不上為什麼,忽就覺得不大自在:“那個,我再去繞一繞……太子哥哥你慢慢教他吧……”說罷,五殿下便策馬揚鞭,轉瞬便跑遠了。
兩匹馬馱著主人并身溜達,覆雪不停歪頭,噴出滑稽的鼻息,像在對霜月百般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