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綾慌忙點頭,將雙手往后藏起來,雖然他小心再小心,可還是免不了輕微擦傷。
“嘖……學這些做什麼……”云珩攤開他的手掌輕輕吹氣,吩咐人打水拿藥。
“……我……”阿綾正斟酌這話該怎麼說,卻被心直口快的五殿下搶了先。
“他不想拖累你唄。”
云珩腳下一頓,閉上了嘴,接過一旁木棉遞來的帕子,默默替他擦手……只是手藝有些差強人意,越擦越疼。阿綾強忍了半天,還是木棉看不過去,主動上前解救。
被這樣那樣的事耽擱,接下來幾日除了去書房陪五殿下讀書,阿綾足不出戶,一棵花木似的扎根在暖閣的繡繃旁,早起遲睡。只困頓時起身扎個馬步,或鞏固一下那擒拿的招式醒醒神。
可他發覺不論自己起得多早,睡得多晚,太子殿下永遠都是醒著的。要麼是要去上朝,要麼窩在書房批奏折,或是與少師將經論道,談前朝政事。
“公公……”四喜送茶和小點進來的時候,阿綾多問了一句,“平日里殿下總睡這麼少嗎?”
四喜點點頭:“殿下淺眠,每日最多睡兩三個時辰便夠了。實在困倦,午間偶爾憩個一炷香。”
吃的少,睡的也少,日日憂慮國事,這樣下去怎麼行。怨不得皇帝們個個錦衣玉食,卻鮮有長壽者,十有七八在三四十歲便病逝。
他放下針線,端起那盤子牛乳芋泥卷。
書房中,云珩正翻看他和云璋的功課,桌邊堆幾十封看完的奏折。
阿綾走上前,頗不自在地抽出他手中那張自己的字跡:“不要看……”
太子殿下抬起頭,認真道:“寫得很好,怕什麼。
少師今早還夸你,說云璋若是有你一半的勤奮和悟性也好……”
阿綾被他說得面皮發熱,丟開那張紙,捧了茶盤到他面前:“新炸的芋泥卷,趁熱吃一塊吧?”
“你吃。”云珩一如既往,對于這些甜食全無興趣。
阿綾懶得費唇舌,干脆捏起一條咬了一半,乳香濃郁,口感綿密。
“好吃嗎……唔……”云珩抬頭看著他,他抓對方發問的時機,直接將另外一半塞進了云珩口中。
“殿下,你午膳也只喝了一碗魚蓉粥,兩只素蒸餃,小孩子吃得都比你多。”
云珩咽下口中食物,無奈道:“坐在書桌前,吃多了容易犯困,誤事。你吃吧,我不吃了……”說著,推開阿綾的手。
阿綾也不勸,就默默舉著芋泥卷一直盯著看,盯到對方妥協為止。
云珩實在拗不過他,與他你一口我一口分食掉整盤點心,又硬被他拖到暖閣,說看一看雪。
“殿下,京城的雪一直這麼下麼?”吃過東西,阿綾仔仔細細凈手,不忘涂上一層他自己配制的三白香脂,柔和的花香頓時在暖閣里彌漫開。
昨夜,云珩親眼見到阿綾睡前凈手時,硬生生揭掉了手掌中那幾條比絲線粗不到哪里去的結痂,這幾日他時不時與云璋過一招,總以失敗告終,摔多了,手心里難免留下蹭破的傷。他每日都要刺繡,生怕結痂磨掉絲線光澤,每晚定要泡軟了揭掉才罷休。
勸是沒用的,所以云珩除了叫木棉備好藥,也沒別的法子。
真是拗,也沒見別的繡匠對自己這樣嚴苛。
云珩懶懶往阿綾睡過的榻上一靠,心安理得犯起了困:“有時候是。
前兩年沒下這樣頻繁。”
“那就是瑞雪兆豐年,明年年景好。”阿綾雙手揉搓一番,將繡架從窗邊小心翼翼拖到榻邊來,坐到他身側,沖他微微一笑,“殿下,閉閉眼吧。”
說著,眼前一暗,一只手覆了上來。
云珩順勢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馨香馥郁里,心頭也跟著松軟。繡針反復刺穿絲絨的聲音像萬籟俱寂中的落雪聲……
等他再次睜眼,那青干碧葉的梧桐枝頭,一只威儀不類的彩鳳翩然而現。
這一睡,天都黑了。
第62章
壽宴將至,阿綾夜以繼日,總算是有驚無險,燈皮早早繡完,斗篷也比原定工期提前一日交了差。
腦子里那根緊繃的弦一松,他才回到晞耀宮便倒頭睡了一整日。
“阿綾,起來吃東西。”感覺到有人捏他的臉,阿綾迷迷瞪瞪睜開眼。
云珩坐在他身邊,身上穿的是一件碧青貼里,肩上繡了銀閃閃的蟒紋,是他自作主張加。
阿綾盯著他垂在鎖骨下的發尾緩了緩神,天亮了,這一身打扮是……要出宮?
“睡了這麼久不餓麼?”太子殿下隔著被子拍了拍他交疊在胸前的手,“巳時了,起來吃東西。”
阿綾坐起,伸了個懶腰,往床頭摸找自己的衣袍,不想卻摸了個空。
“穿這個吧。”云珩招招手,門口的木棉捧來另外一身貼里,雖是素面但也是好料子。
阿綾伸手摸了摸:“這是?”
“最近悶壞了吧?起來吃東西,吃飽了帶你去太仆寺的養馬場。”云珩揉一揉眼角。
霜月!最近忙的暈頭轉向,他險些忘了自己還有匹漂亮的馬!
阿綾一骨碌起身,拎起衣服迅速穿好。
這還是他頭一次穿貼里,木棉幫他整理妥當,示意他坐到境前,阿綾側側臉,發覺姑娘皺著眉,正費心將一左一右兩條垂在耳后的麻花辮一起束到頭頂的馬尾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