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毓一頓,眼波流轉,溫聲道,那你輕一些……我還沒跟別人……”
“咳咳咳,你看就好了,不要念出來……”阿綾開始后悔,方才少說兩句不就沒事了。
“誰叫你說我有辱斯文,我就辱一辱你這斯文人啊。”阿櫟不依不饒滿臉得意,“啊,嗯……好疼。郝毓抖得厲害,口中嗯哼嗚咽,叫的牧風虹耳根發麻心潮澎湃,這叫他如何能輕一些!他一刻也等不了,將自己的……”
阿綾聽得面紅耳赤,端起茶灌了一口,險些嗆到自己,咳了半天,才又想起這茶不是喝的,是練字用的,懊惱更甚。
抬頭見那罪魁禍首終于笑到不能自已,從床邊滾到了地上:“哎喲,不行不行,我肚皮都疼死了,哈哈哈哈……小阿綾,你不會從來沒看過這種東西吧?沒想到我們玉寧府最得姑娘們惦記的葉公子竟是如此天真爛漫啊?哈哈哈哈哈!!!”
阿櫟笑夠了,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爬到床尾,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實話實說,臉紅是想起誰來了,是不是御茶坊那姑姑?”
……
“少胡說。”阿綾一怔,若是沒人提,他尚且不會肖想什麼,可阿櫟這樣問,他腦袋里倏就出現一個人,站在沐浴桶邊俯身,發梢沾了水滴滴答答,半垂著眼看他。那截露出的頸子上橫一條紅絲線似的傷疤,眼神帶著小鉤子,扯得他胸口七上八下的。
不知何時開始,一想到云珩,阿綾的一顆心就變成一顆點心,又酥又甜的,叫他忍不住提了提嘴角。
“哈!”阿櫟來了興致,書一扣,跳到他身邊來,“我猜對了是不是?是她嗎?”
阿綾自己也被這突如其來且不大體面的心思弄了個措手不及,慌亂地垂下眼。
簡直大逆不道……那可是當朝太子啊,定是這破書鬧的……又或者,是云珩那些沒輕沒重的玩笑惹的禍……好比那個過分親昵的吻……
他用力晃了晃腦袋,沒搭理耳邊聒噪的阿櫟,握筆蘸茶,默默對照著心經上的字體,在桌上寫下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一早,阿綾去造辦處庫房里挑了一塊淺米色煙云綃,對光看了看,顏色與生熟摻半的宣紙最是相近,卻又具備紙張沒有的光澤感。
住處狹窄擺不下繡繃,他每日再晚走兩個時辰,踩著宮門落鎖下值,花了五六個晚上才將這區區二百六十個字繡完,似乎從沒什麼東西繡得這樣慢。
熏香后,他找裁縫壓褶,木匠做封。封用柔韌的檀木厚片,浮刻心經二字與蓮花印,另留有鑲嵌寶石的位置……不過七寶珍貴,太子不發話,他也不好隨意開口。
木匠一早將封好的經折還給他,阿綾謝過,回窗邊獨自展開來細細檢查。
檀木與沉香的味道聞了讓人清心。一筆一劃,虛實,濃淡,繡出的字對照寫在紙上的分毫不差,日光穿過繡紗,穿不透的字變成影子落在腳下,像活過來似的隨他的動作搖晃著。
他看得出神,趙主事的聲音忽然在背后響起:“阿綾。”
他慌忙合上經折轉過身,大大方方一拱手:“主事?”繡這心經的確花了他不少心思,可并未耽誤正經差事。
“你近日辛苦了。”主事雙手一交握,居然朝他還了個不必要的禮,有如面見高官,而后藹聲催促,“阿綾,先隨我下樓。”
“嗯?”阿綾回頭看了一眼繡繃旁那一疊新料子,昨日午后才送來的,說是貴妃娘娘要為出席太后壽宴新制一身衣裳。
那原本不是他的活,可他年資歷淺,別人推給他他算著時日有余便接下了,畢竟賞錢豐厚,不拿白不拿。
趙主事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尷尬笑笑,趕忙攬著他的肩往下走:“那些你不要管,誰的活叫他們自己去做就是了,以后遇上這種事你要告訴我,不要默默受他們的委屈……”
委屈?
阿綾心中訝異,這事明明在造辦處不鮮見,大家偶爾你幫我一把我幫你一把,總之不出什麼紕漏就是了,怎麼今日要這樣小題大做?
直到下樓他才恍然大悟。
云珩抬起頭,先前滿眼的愁云慘霧已然消散,是那個波瀾不驚從容莊重的儲君沒錯了。
他身著那身紫竹道袍坐在茶幾旁,卻沒有碰那杯茶,身旁站的不是四喜,而是一身深灰貼里的熊毅,看樣子不是正要出宮,就是剛從宮外回來。
那束目光掃過搭在他肩頭的手,趙主事默默抽回,微微弓著背,快步行至太子殿下身前,先畢恭畢敬行禮:“殿下,人給您帶過來了。先前殿下沒來過造辦處,不如叫葉繡匠帶您四處看一看?”
“近日宮中事忙,趙主事也辛苦,我就不驚擾各位師傅了,免得誤事。”太子揚了揚下巴,“他這許多天沒歇過了,少做一日,不耽誤吧?”
“不耽誤不耽誤。殿下的事要緊……”說完,趙主事轉過頭看著阿綾。
遠遠近近的目光,或鬼祟或詫異,紛紛落在他身上。
這里好歹人多,工匠見太子,規矩不可破,阿綾撩開袍子下擺就要正跪行禮,云珩卻沒給他機會,像是算準了時機,提前起了身一把托住他的胳膊肘:“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