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護院人糙眼拙,不懂織布刺繡,平日里也分不出個絹紡棉緞的,抓著荷包翻看半晌:“行,小少爺您去玩吧,我抽空給夫人送過去掌掌眼,看看是誰家丟的。”
“不是丟的!!”阿綾急得快要哭出來,萬一那小公子被人伢子移到了別的地方,就真的救不回來了……想到那雙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他心一橫,奪回了荷包,將玉佩裝進去,用力丟進了院子,希望有誰能撿到。
耳濡目染久了,葉府丫頭們大多認得貢緞,況且那羊脂白玉的玉牌有他手掌大小,上頭細細雕著一尊觀音像,下頭的墜子也是罕見的彩寶珠子,阿綾認不全,八成是什麼翡翠南紅琥珀之類的珍貴之物,一眼便知道并非凡品,哪怕被丫頭小廝撿到了也是不敢私藏的,到時候不論是遞給林亭秋還是祖母,都能發覺些蹊蹺吧。
他氣喘吁吁跑回那破落院外,等了許久也不見有動靜,便繞著圍墻走了一圈。
果然,墻根處有個狗洞……
他壯著膽子,挽起衣袖,趴到地上,躡手躡腳探個半個身子進去掃了一眼,院屋靜悄悄。
阿綾心中一沉,莫不是來晚了?!
他急忙擠進洞,不想竟與那井后頭打盹的老狗對上眼。
護院的狗敏銳得緊,他前腳才站起身,那狗便騰的一下子飛身,吠叫著向他撲過來,露出僅剩不多的幾顆牙齒。
完了。
阿綾腿一軟,向后跌坐在地上,下意識閉起了眼睛,支起胳膊擋在臉前。
不想那狗撲出一丈遠居然被一根繩索勒住脖子,半分不得靠近。
“怎麼了!”
還未等他松一口氣,屋子里便傳出男人渾厚的聲音,阿綾四下一望,急忙躲進了虛掩門扉的柴房,扒著門縫往外看。
人伢子們前后腳走到院中,發覺院門緊閉,詫異對視一眼。為保萬全,他們緊張兮兮地走到門前,開門左右望,此刻整條街都靜悄悄的,毫無異狀。
男人咂咂嘴,沖那狗揚了揚手,罵罵咧咧幾句,似乎在埋怨女人什麼。
阿綾聽著他們嘀嘀咕咕的對話,總算能將懸起的心放回胸膛里。
小丫頭的繡花鞋底子薄得很,他疾跑了一程折返,兩只腳如今都在隱隱作痛。他靠著麻袋席地而坐,揉了揉腳踝想歇一歇,可一顆心才放回到肚子里,背后的麻袋竟冷不丁動了一動,嚇得他整個人又彈了出去。
他驚魂未定,轉身仔細看了看那麻袋,不難看出是個孩子的輪廓。
阿綾壯著膽子伸手摸了摸,溫熱的,八成是那個織銀羅小公子。他心中一喜,還好,人還在,沒被移出去!
他趕忙解開袋口的繩子,麻袋松松垮垮落下去,果然,人就坐在里頭。
只不過,小公子此刻與白日里那個端莊貴氣的樣子判若兩人。
雙手被粗麻繩綁在背后,沒了發釵,掙扎過得發髻已然散亂,白皙的臉蛋也蹭臟了,腰帶被解下塞進口中,精細的織銀羅不知被什麼勾破了幾處,鞋子也只剩一只,好不狼狽。
可即使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那一雙眼睛居然還散發出一絲不怒自威的冷靜與防備。
阿綾從未在哪個孩子眼中看過如此神色,一時被他瞪懵了,直到對方發出輕輕的嗚聲,才想起替他取出口中的腰帶,又著手解他背后被綁縛的雙腕。
大抵因為這公子還小,人伢子綁得隨意,不難解。可麻繩粗糙,還是磨破了手腕上的皮肉,阿綾看到一根明顯的毛刺還扎在腕骨旁,忍不住抓住他。
那小公子一激靈:“做什麼!”
阿綾掌中握住的手腕細細顫抖著。
“噓……別怕。”他指一指那根毛刺,悄聲在對方耳邊說道,“別動,馬上就好。”
他低下頭,仔細捏住毛刺一端,緩力拔出,又不自覺吹了吹那抹破了皮的創口。
“你……是什麼人。”小公子輕聲問道。
“我是阿綾啊。”
“……你怎麼敢一個人來……”對方抽走了胳膊,皺起了眉頭,年紀不大竟還對他說教,“你不去搬救兵,反而自己跑來,不過是我一個人被綁走變成兩個人被綁走罷了……”
“不會,墻上有個洞,他們沒看到我,我帶你走。”阿綾知道他害怕,沖他笑了笑,拉著他起身。
“你……”落魄的小公子呆了呆。
“噓。出去再說。”眼見著天晚了,阿綾輕輕將柴房門開了個孩童剛好能擠出去的縫,一路悄聲爬到墻根,沖愣在柴房門口的人招招手。
對方小心翼翼爬到他身邊,抗拒地看著那個狗洞遲遲不肯低頭,直到真正的看家狗發現了這里的響動,開始高聲吠叫。
“快啊!”阿綾催促道。
小公子一咬牙一閉眼,率先鉆了出去。
阿綾一推他的屁股,自己也跟上,才鉆出去便聽到院內又響起人聲,他一把拉上身旁萬念俱灰的人,撒腿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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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等跑出去多遠,阿綾便發現身后的人深一腳淺一腳,眼見著跟不上了。
這附近道路不平,隔著鞋底都偶爾被硌疼,遑論他丟了一只鞋子。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若是被人伢子追上,那可真的要連自己也搭進去了,況且葉府也還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