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喻的醉意一向不明顯,他不說話也不鬧,眼睛虛虛地盯著某一處,如果不仔細看他耳根的紅,完全不會覺得他是個醉鬼。鐘聞最喜歡他醉酒的樣子,因為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露出慵懶的姿態,眼尾紅紅的,眼睛漫上水霧,看起來很想讓人欺負。
“走了。”鐘聞走過去。
江喻眼神還是有些迷茫。
包廂的燈不太亮,昏暗的光線落在他的臉側,從臉滑向白皙的脖頸。江喻個頭高些,鐘聞這個角度能看到他的喉結,清晰又性感。
他突然起了惡趣味,撈起江喻的脖子,歪頭咬了一口。
江喻不適地皺了下眉,還是沒有反應。
鐘聞彎眼笑,小聲罵了句“小笨蛋”,從衣架上取下江喻的外套,帶他下樓。
六月夜晚風是清爽的,一波又一波,從山那邊撞入城市,掀開榆樹的一團又一團綠茵。蟬鳴聲此起彼伏。
路上零零星星有穿校服的朋友追逐打鬧,或者熱戀的小情侶在沿街漫步,風卷起他們的衣角,也揚起肆意的青春。
鐘聞也學著他們,牽起江喻的手在街上走,像他們的十七歲一樣。
外面風一吹,江喻的神智清醒了些,隱約想起剛才在飯店鐘聞的動作,便停下步子,沙啞著聲音問:“你剛才是不是占我便宜了?”
鐘聞笑開眼:“噗。你反射弧好長。”
江喻想了想,勾起他的下巴,道:“那你讓我占回來。”
鐘聞這會戀愛腦上頭,仰頭,閉上眼誘惑:“來吧,我準備好了。”
寂靜的街道突然響起玻璃碎掉的聲音,江喻微微抬眼,瞥見一中門口小賣部站著兩個穿校服的男孩子。
其中一個在彎腰撿汽水瓶的碎片,另外一個道:“算啦算啦,我再請你一瓶。”
“我把玻璃撿撿,別扎到人,畢竟像我這麼有素質的人不多了。”
“……要不是看到你剛才亂扔雪糕袋我就信了。”
“……哈哈。”
鐘聞等半天他的吻都沒下來,好奇地睜開一只眼,江喻笑笑,揉了一把他的頭,“我有點渴了,去買瓶飲料,你還喝芬達嗎?”
天知道鐘聞真的快氣死了。
怎麼會有這麼煞風景的人!
但是他又不能表現出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只得不情不愿地坐在街邊臺階上,幽怨地道:“喝。”
江喻把外套披到他身上,轉身往小賣部走。
鐘聞看著他的背影,憤憤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給俞銘吐槽:請問,男朋友太煞風景怎麼辦?
俞銘回得很快:怎麼?他做到一半萎了?
鐘聞:……
好吧,他就不該問。
他懶得理這個大煞筆,轉頭刷朋友圈。
刷了沒一會,江喻就回來了。他順勢坐到鐘聞旁邊,遞過來一罐芬達橙味汽水,冰冷的水汽在跟前繞。
鐘聞把手機塞外套兜里,接了那罐汽水,扣開易拉罐。橙色的汽水呲呲作響。
江喻又塞過來兩顆糖:“吃糖麼?”
鐘聞盯了一會他手心里的薄荷糖,眸光暗了暗,低頭指腹摩挲著汽水罐:“我不吃糖了。”
江喻疑惑:“為什麼?”
“就是,不想了。”鐘聞眨眨眼,停了很久,才艱澀地道,“我忘不掉你高中的那個同桌。”
很奇怪,明明跟他沒什麼關系,可看到相關的東西,鐘聞還是下意識抵觸。
江喻沉默了,手指合住,將那兩顆糖圈在手心。
兩個人之間突然靜默。
很久很久之后,江喻才嘆氣似的開口:“小聞,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未來還很長,不要讓自己這麼痛苦。
”
鐘聞點頭,仰頭給自己灌了一口汽水。
江喻道:“小聞,你閉上眼睛。”
鐘聞遲疑兩秒,閉上眼。
“右手伸出來。”
他抽出右手伸過去。
江喻窸窸窣窣在他手腕綁著什麼,等了一會,鐘聞才聽見他道:“好了。”
他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自己手腕上綁著一條藍白手鏈,款式和顏色都和高中時江喻送的那條一模一樣。
鐘聞眼眶忽地一酸。
“手鏈戴上,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也是你的人,有事要一起面對。”江喻抓住他的手,認真地道:“如果過去的事你還是忘不掉,那就跟我說,我們一起承擔。好麼?”
“嗯。”鐘聞撲進江喻的懷里,緊緊地摟住他的腰,眼淚一大顆一大顆地掉。
耳畔蟬鳴聲驟然竄進耳中。鐘聞忽地想起第一次高考完的那個夏天,那時的他頹敗,茫然,一個人往無盡夏走。
沒有方向,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像一場盛夏流亡。
那條路光是刺眼的,蟬鳴是聒噪的,一切都像極了開敗的花在烈日下曝曬,沒有生氣。
之后的每一個夏天,都是那樣。
可今年不一樣,他有了希望。
那個在仲夏重逢的少年,像一朵云又飄回來,標記了這條路的起點和方向,也下了一場雨,干燥的地面由此長出茵茵野草。
他最終還是走出了這場流亡。
以年少時代,不熄的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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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