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頭兩年他過得很苦。
后來他跟教授做項目,教授了解到情況后推薦了一個德國有名的神經學教授。雙方相互合作,他們研究他的特殊癥狀發文章,并嘗試研發特效藥,一年后,江喻的這個病癥得到根治,而那個教授也因此得了一個醫學獎項。
他這才完全告別這項疾病,全身心攻克學業。
醫學知識繁雜系統,專業詞匯又難記,教授壓得也緊,江喻有時候看得頭昏,就會偶爾偷閑,從包里摸出一張拍立得看。
這張拍立得是高二尹露給他的。她偷拍的他和鐘聞,內容是兩個人在某一天的晚自習放學后,鐘聞抬起頭,追著他的影子走。
拍立得畫質不清楚,但江喻還是能看到鐘聞明亮眼神,彎彎的眉眼,只一看,好像什麼壞心情都沒了。
江喻弓著身子,仔細摩挲拍立得的照片,不由得心中酸澀。他原本以為自己和鐘聞會有很多羈絆,可微信手機號都被刪除拉黑后,他才愕然發現,自己和鐘聞之間什麼都沒有了。
甚至連一張正經的合照都沒有。
所以他很珍惜這張拍立得,它陪伴了他幾乎一整個大學生活,也是支撐他努力的動力。每當新年零點鐘聲敲響,他就會開心地想,又過了一年,他離見鐘聞近了一步。
他的鐘聞。
他和他的寶貝,一定會在某一天重逢擁抱,也許在夏天,也許在冬天。
江喻滿懷期待。就這麼春去冬來,一年又一年。
畢業那年的新年夜,江喻破天荒遭到了一個白人入室搶劫。那白人搶了他的錢包,他冷靜地跟白人商量,把錢包的拍立得給自己,錢都歸他。
白人不聽,挑釁似的當他面把拍立得撕了。
江喻頓時情緒失控,也不顧亞洲和歐洲人的體型差,直接跟那個白人廝打在一起。他下死手,白人也跟著狠,打完兩個人都鮮血淋漓被鄰居送進了醫院。
當時的血也是這麼濃稠,味道也是這麼腥。
身邊的人嘈雜喧嚷,江喻已經聽不見了。他眨眨眼,血流進眼睛里,混著淚模糊了他的視線。
江喻委屈地想,原來鐘聞沒有自己想得那麼堅定。從與自己重逢開始,他就一直有顧慮,一直有猶豫,也準備了女朋友這一條后路。
他不再是當初那個把喜歡宣之于口的少年了。
鐘聞接到俞銘電話的時候,正心不在焉地陪丁果在商場試裙子。她看中一件黃色碎花連衣裙,比劃著問他:“小聞,這件好看嗎?”
“好看,果果這麼漂亮,穿什麼都好看。”鐘聞以為俞銘是催工作的,瞄了眼丁果,低頭轉了短信:
——工作的事過幾天再說吧。
俞銘:?你老公不要啦?
鐘聞困惑地盯了幾秒屏幕,就聽見丁果抱怨道:“你都不看。”
店員有眼色,從衣掛上又挑一件紅色連衣裙:“太太,您皮膚白,這件紅色的顯貴氣。”
“真的嗎?那我試試。”丁果抱著那件紅色連衣裙,興沖沖地進了試衣間。
電話又打進來。
鐘聞順手接了,想起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話,不由得罵道:“你他媽撩妹撩到我身上了?”
俞銘急道:“撩什麼妹!你老公住院了你知道嗎?”
鐘聞扶額:“俞少爺,您這是酒喝多了拿我找樂子呢?什麼老公老婆的?沒事我掛了。”
俞銘罵他啥比,很快反應過來找主語:“江喻,被病人家屬醫鬧給夯了一板凳,現在腦震蕩躺我們醫院呢。
”
鐘聞驀地一怔,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
俞銘又繼續道:“江喻躺了好幾天都沒家屬來照顧,他要不是是我們醫院的醫生,早就被卷鋪蓋扔大街了。趕緊來,給你老公端茶倒水,順便把住院費給墊了啊。”
他掛了電話。
丁果從試衣間出來,瞄見鐘聞呆愣在原地,便問:“小聞,你怎麼了?”
鐘聞神情恍惚,沒回話。
丁果沒當回事,吩咐店員把另一件黃色碎花裙包起來,美滋滋地道:“你晚上把這件送給戴倩倩。我看她挺喜歡你,你跟人家好好處,爭取今年把婚事定下來。”
鐘聞疲憊地道:“我不喜歡她。”
“那你喜歡誰?”丁果臉色驟變,揪著他的袖領,質問道,“你告訴我,你喜歡誰?啊?是那個俞銘嗎?你不要告訴我你還喜歡男人。”
她逼視鐘聞的眼睛。
鐘聞沉默了。大概緘默了三秒鐘,他才艱澀開口:“江喻回來了。他現在是北華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生,我……”
一巴掌捎著風扇過來。但丁果矮一些,夠不到他的臉,這一個掌印就拍在了鐘聞的脖頸,印下一片紅。
她紅著眼睛看他,
鐘聞攥了攥發白的指節,迎著她的目光道:“江喻現在受傷躺在醫院,我準備去找他。”
丁果氣得發抖。
鐘聞道:“對不起。”
他把裙子包裝袋放到小沙發上,轉身就走。
丁果在身后放狠話:“你要走了就別回來了!”
鐘聞腳步一頓,但還是沒有回頭。
丁果頭一次見他走得這麼決絕,不由得慌了,一下子癱在地上哭:“鐘聞,連你也不要我了嗎?!”
鐘聞聽她悲痛欲絕的聲音,感覺自己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