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坐在丁果的病床前,握住她的手,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他突然陷入一片空白。
江喻剛才的話在腦海里回響。
鐘聞潛意識是相信的,可他卻不愿意相信。他很難想象一個好端端的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或許,江喻想錯了?果果只是單純的不開心而已。時間久了就好了。
他想,肯定是的。
鐘聞自顧自做心理建設。最后建設好了,他才松開丁果的手,準備買些東西等她醒了吃。
松開手的那一刻,鐘聞眼尖,瞥見她的手腕上有一片青。他皺眉,伸手去捋丁果的袖子,一眼就看到了她小臂上烏紫的淤青。
鐘聞去捋她另一只袖子,發現也有。這淤青像掐的,像打的,還有像磕的,蜿蜒成一片,看上去格外可怖。
他瞳孔猛縮,整個人像被湮在水里,悶得他幾乎要窒息。
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丁果的。
鐘聞踉蹌著去摸丁果的包。來電頁面顯示是郭德珍,他顫抖著手劃開來電。
對方尖銳的聲音立馬響徹整間病房:“小果,你去哪了?你老公找半天沒找見你。趕緊回家,別讓他擔心。”
“老公?”鐘聞驚愕道,“果果哪里來的老公?”
“是你啊。”那頭郭德珍似乎在吃飯,嘴吧唧吧唧的,“怎麼了。你小姨上上個月剛領的結婚證,我估摸著馬上孩子也該有了。等孩子生下來,你就等著滾蛋吧。”
鐘聞覺得荒唐:“你在胡說什麼?果果甚至都沒有男朋友,怎麼會跟別人領結婚證?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嘿,你這小兔崽子。”郭德珍咒罵幾聲,道,“女人到年紀就該結婚生子,不然以后誰來養?啊?指著我老婆子從棺材板里爬出來給她養呢?我這是為她好。
”
鐘聞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兩秒,氣到失語。他冷聲問:“你怎麼逼果果的?!”
郭德珍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你這是什麼語氣?丁果是教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鐘聞再次重復:“我他媽問你,怎麼逼她的?”
可能是鐘聞頭一次用這麼冷厲的語氣說話,郭德珍打了個寒戰,但還是嘴硬道:“我哪里逼她啦?是小果自愿的好不好。她老公做生意的,有錢,壯實,人也顧家,哪個女人不喜歡這樣的?”
“你真的是,枉為人母。”鐘聞咬牙,恨不得隔著電話把那頭的人掐死。
郭德珍還想再說,就被他掛斷了。
鐘聞拳頭攥得咯吱響,垂眸,恰對上丁果平靜的雙眼。他眨眨眼,不知怎麼眼淚就又開始泛濫。
丁果撫慰似的摸他的頭,眼神有些空洞。等鐘聞哭到沒聲,她才嘶啞著聲音哀求:“小聞,聽話。和江喻分了吧。”
鐘聞哽咽著點頭:“好。”
第81章 失去
鐘聞走得很猝不及防。
江喻設想過丁果醒來后的反應。她可能會繼續聲嘶竭里,也可能會和自己冷淡商談。無論哪一種,都還能轉圜幾天。但他唯獨沒想到丁果會立刻帶鐘聞走。
走得那麼急迫,甚至連學校的行李都沒有搬走。
從醫院輾轉到學校,江喻不是沒嘗試聯系鐘聞。他給他打了無數次電話,發了無數條短信和微信,毫不意外的——全部石沉大海。
他不死心,連續發了兩天后,發現自己的電話和微信號全部被刪除拉黑。
他也不是沒嘗試過回江陵找鐘聞。
可當他懷著忐忑的心情敲響丁果的家門時,隔壁鄰居老婆婆卻告訴他,這家人前天就舉家搬走了。
江喻問,搬哪了?
鄰居說,不知道。
江喻又問,他家孩子不是在江陵上學麼?為什麼搬走?
鄰居說,不知道。
鄰居又說,這家女主人嫁得好呀,老公開路虎,聽說家里資產得有八位數。有這錢孩子干嘛不去個好點的城市好點的學校呀?
鄰居還想再繼續說她的猜測,卻發現面前的少年臉色蒼白,往后退了幾步,細薄的背抵住墻,緩緩蹲下去,將頭埋在膝上。
他哭了。
在意識到這個問題后,鄰居老婆婆歪頭看他,八卦還想多問幾句。可江喻沒理她,她只好訕訕回家給快要放學的孫子做飯。
樓道走廊頓時只剩下江喻一個人。
十一二月的江陵天寒,樓道的風也不遑多讓,冷得人指尖關節都是僵硬的。江喻額頭抵在膝上,眼淚一顆接一顆掉。
寒風灌進喉嚨,像利刃劃過。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
那次他彈鋼琴彈錯了一個音符,被邱云關在大門外不讓吃飯。當時爺爺奶奶不在江陵,沒人替他說話,也沒人喜歡他。
小小年紀的他坐在樓梯上,抱著膝蓋哭。
可他早上也沒吃飯。他餓得哭不動。實在餓急了他就咬自己的手,幻想這是個大雞腿。
鐘聞就在這個時候回來的。他一只手抱著足球,一只手牽鐘曉的手。見江喻在哭著咬自己的手,他探頭過去,好奇地道:“你的手好吃嗎?給我嘗嘗。”
江喻哭著看他,乖巧地把手遞過去。
鐘聞眨眨眼,隨手把足球一扔,還真的湊上來啃。啃兩口啃不動,他小臉一皺,砸吧著嘴道:“咸的。”
鐘曉彈他腦門:“笑笑怎麼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