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擠破腦袋想的寥寥的這兩樣理由,都沒有足夠的說服力。
這一天他都像是在海里沉浮的木頭,陷在無望的猜測和惶恐里。可現在他不想等了,誤會也好,事實也好,他總要知道理由。
他想去問。
于是他起身:“走吧。”
余款有些意外:“你去啊?”
“嗯。”
“真稀奇。”余款嘖嘖兩聲,彎腰從桌洞里掏小零食。等他裝好滿滿一口袋,抬頭才發現江喻早就沒影了,忙壓著校服里頭的小說去追:“等等我啊。”
余款跑到跟他并肩才放緩腳步:“吃糖嗎?這次是水果糖,青檸味的,沒那麼甜。你應該喜歡吃?””
他從兜里掏出來好幾顆。
江喻順手接了,塞自己校服兜里:“謝謝。”
余款:“嘻嘻。不客氣。我發現每次我給你東西,你都不要,除了各種各樣的糖,你就這麼喜歡吃啊。”
江喻想了一下:“我不喜歡吃甜的。”
余款:“?那你是給誰吃?”
“你怎麼有這麼多吃的?”江喻岔開話題。
“我家是開超市的,什麼吃的都有。”余款拆開一顆塞到嘴里,嘟囔著道,“每天上學都做賊似的偷點吃的。有好幾次被我弟發現告狀,我媽揪著我耳朵打。嘶,你是不知道,她手勁大得很,我差點香消玉殞。”
江喻很輕地笑了一聲:“那確實該打。”
余款神情怔了一下,低著頭看腳尖,難得沒有接話。
江喻開玩笑:“不過看在你給我帶糖的份上,我可以幫你。你媽我肯定揍不了,但是回頭你可以把你弟引過來,我揍他一頓幫你出氣。”
余款抬眼看他,忽地揚起笑:“好啊好啊。”
講座在博雅大會堂。這是一座只有一層的樓,整體設計呈圓弧形,占地面積也很大,能容納近千人。
江喻站在門口,望著烏泱泱的人,有些發愁。他努力想找鐘聞的班級。但無奈他有些臉盲,有時候劉少軒和徐明遠都分不太清,想鎖定一個班屬實有點難。
但好在鐘聞跟人換位起來了一下,江喻眼尖,立馬往他所在的第四排走。余款拉他:“哎,江喻,我們班在第九,第十排。這個位置真好,嘿嘿,可以摸魚。”
“嗯。”江喻雖然是這麼應了,但還是掙開他往前走。
余款:“??”
但踮腳瞥見前面的鐘聞,他大徹大悟了。他也不再問,立馬捂著自己的小說往后排溜。
對高中來說,除了上課學習,其他什麼事兒都是新奇有趣的,即使這是個枯燥的講座。鐘聞從周紫嫣那借了一本古代言情小說,剛準備美滋滋地看,就感覺到右胳膊有一側風擦過,有些涼。
他的心臟驟然一緊。
然后面前就伸出來一節細白的手,掌心是好幾顆綠色包裝的糖:“吃嗎?”
鐘聞沒有抬眼,手心浸出一層薄汗。他攥緊小說的頁角,強按耐住噗通的心跳,冷靜地道:“我最近牙疼。不想吃。”
江喻手頓了一下,然后沉默地收回去。
“同學們,靜一靜。”臺上走上去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試了下話筒音,才開始道,“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北華一中的任教老師……”
會堂的話筒不太好,收音也差,次次啦啦的,摩擦鐘聞的耳膜。自江喻坐在身邊,他的聽覺就格外敏銳,甚至連對方呼吸頻率都能聽到,一拍一拍。
鐘聞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他起身就要走。
江喻忽地扣住他的手腕:“為什麼躲我?”
鐘聞呼吸急促了一下,垂下眸子,沉默了。
要命。
江喻將他拉坐下去,默聲片刻,又問了一遍:“為什麼躲我?”
鐘聞眉心一跳,心里不知怎麼酸澀起來。他抬眼,正好捕捉到江喻眼里跳躍的眸光,那光又冷又熱,冷灼得人心驚。
有一瞬間,他懷疑江喻是不是也察覺到了什麼,或者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也是喜歡自己的。可他沒有任何依據。
于是他深吸口氣:“小遠他們不喜歡你,他們不想讓我跟你玩。”
這次江喻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問:“僅此而已?”
鐘聞胡亂地點頭,手指卻攥緊了。
他問:“所以,我對你來說是個可有可無,可以隨便放棄的人?”
鐘聞沒說話。
江喻又補了一句:“可是你對我很重要。”
鐘聞喉頭一梗,猛地抬眼看他。
這時在旁邊打游戲劉少軒突然插話:“你倆說啥呢?怎麼這麼奇怪?”
“沒什麼。”江喻自嘲似的勾了下嘴角,站起身往外走,“不喜歡就算了,我也不需要別人喜歡。”
劉少軒一頭霧水:“唉?”
他看著江喻氣沖沖的背影,轉頭問鐘聞:“他說的這話啥意思啊?”
鐘聞深吸一口氣,攤開自己攥得發白的指節,語氣艱澀:“沒什麼,鬧了點矛盾。”
“哦。”劉少軒“害”了一聲,又把目光放回自己的游戲上,“多大點事兒,回頭誰有錯誰道歉不就得了,都是兄弟。”
“嗯。”鐘聞食指在紙頁上刮了刮,很輕地應了一聲。
但是他心里想的卻是,他們可能永遠也做不成兄弟了。
臨近暑假,一班學生的心一個比一個躁動,尤其是晚自習,說話的看小說的,甚至是玩手機的占了一大半。
鐘聞剛從徐明遠那搶過來一本瘋狂閱讀,就聽到后面劉少軒驚呼:“聞寶。
”
鐘聞:“?”
劉少軒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巡視了一圈,伸手把徐明遠揪起來往后拉,自己一溜煙地坐到了他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