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醞釀解釋的話,卻突然想起今天張小麗查人,要是去晚了又免不了一頓罵,于是道:“我們快走吧,等會遲到了。”
張明浩沒動,很悠閑地道:“我不去。”
鐘聞嘴角一抽。
他怎麼忘了,張明浩有特權啊!
站隊以班為單位站的,每個班都有固定的位置,也就是之前開年級大會時排的位置。一班的位置靠操場大門,鐘聞掃了一眼正在躁動的人群,確定大會還沒開始,這才松了口氣,偷偷溜進后排,插在劉少軒的后面。
在一班和六班隊伍的最后面有個穿校服的男生,長得不高,國字臉,剪著寸頭,臉拉得老長。那人瞄見鐘聞,立馬低頭撐著一個本子在記什麼。
鐘聞覺得奇怪,問劉少軒:“那人誰呀?”
“學生會的唄。”劉少軒正忙著踮腳看其他班的美女,頭也不回地道,“奉命過來查人管理紀律的。”
鐘聞疑惑:“以前沒有啊。”
“誰知道我們校長抽什麼風,說要改革,一會跑操一會搞這個的。”劉少軒拍他,指著二班前面一個高挑的女生,眼也不眨的,“你覺得這個長得怎麼樣?”
鐘聞敷衍地點頭,含糊不清地回答:“好看好看。”
嘴里的酸奶已經快喝完了,他砸吧著,把袋子底部卷起來往上擠,確定喝完了才卷起來往自己校服褲兜一塞。
身后徐明遠還正拿著古詩文小書小聲背《離騷》。
升旗儀式很快,唱完國歌那天跑操碰見的地中海校長拿著一份文件就上臺準備發言了。一兩千人原地坐在假草上聽他講話。
天越來越亮,光感也慢慢變厚,空氣開始燥熱起來。
有些人怕曬,拿校服外套擋在頭上遮光。上面校長念的新章程又臭又長,底下人個個聽得昏昏欲睡。
鐘聞覺得無聊,回頭把后面徐明遠校服兜里的單詞小本本順過來:“借我看看。”
剛翻開單詞本,他余光就瞄見隔壁隊伍里面的林驚語正在低頭記單詞,大概在自己后面五六個人的樣子。鐘聞四處環望一圈,等那個查崗的人走遠了才勾著頭蹲著往隔壁六班挪。
他插在了林驚語前面。
林驚語察覺到鐘聞來,往旁邊挪了一下給他留了個能坐的位置,但眼睛一直沒抬,視線停留在那一頁單詞。
鐘聞問他:“驚語,你前天干嘛去了?我和果果找了你好久。”
林驚語似是一愣,然后手指捻了一頁翻開,道:“沒去哪。就是和朋友去市圖書館,下大雨留在那睡了一晚上。”
鐘聞不疑有他:“這樣啊。”
林驚語出神很久,才點頭:“嗯。”
其實那天他確實去了圖書館。江陵市圖書館在老城區,又破又小,但是藏書很豐富,開的時間也很長。小的時候爺爺經常帶他去那里看書,經常一坐就是大半天。那里的圖書館管理員周阿姨很照顧他,見他淋濕了過來特地找了個地方讓他換衣服喝熱茶休息。
他一直呆到十點半圖書館閉館。周阿姨原本想把他帶回家,但是沒想到唐牧識居然找過來了。唐牧識當時可能剛處理完公事,穿的是西裝。外面雨很大,他的西裝已經濕了大半,貼著身體,顯得手長腳長很筆挺。見到林驚語,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跟我回去。
”
明明他的聲音不算大,但林驚語當時卻愣在原地,眼眶莫名有些溫熱。也就是那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很委屈,這麼多年第一次覺得,很委屈。
一直到坐進車里,他的心里都是又酸又澀的,很莫名的感覺。
唐牧識從后面車座摸出一個KFC的包裝袋遞給他,難得沒有用之前的那種疏離口吻道:“餓了吧。吃點。”
手里的包裝袋還熱著,林驚語小聲地對他道謝。
“今天是我錯了,”唐牧識啟動車子,把目光又探向車窗外,漫不經心地道,“你別生氣。”
林驚語沉默半晌,突然小心翼翼地問:“你會幫我爺爺麼?”
“不會。”唐牧識回答地斬釘截鐵,“做這件事對我并沒有好處。”
這個回答在意料之中,但林驚語心里卻很難接受。可他并沒有表現出來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也把目光轉向窗外。
一直到回家,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眼前恰好是自己記的單詞“Warm-hearted”,熱心腸的。林驚語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聲,又伸手翻了一頁看。
鐘聞察覺到他情緒有點低落,但又不知道因為什麼,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正猶豫著呢,一抬眼,就瞄見六班另一隊的江喻。
他位置偏后一點,什麼也沒拿,坐著聽旁邊卷毛男生絮絮叨叨,然后伸手遞了顆糖還是什麼。鐘聞看著他旁邊那個男生,有些納悶:
是誰說的自己沒朋友的?這不挺大一個活人朋友呢嗎。
鐘聞正瞄得入神,誰知江喻猝不及防地抬起眼,正好與自己撞上眼神。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正準備收回眼神,江喻卻是直接站起來往這邊過來了。
一大片坐著的學生突然站起來一個,格外打眼。好多人的目光都凝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