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聞沒懂江喻什麼意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面前已經溢滿水的水杯。熱水還在往下流。
他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按停開關,伸手去倒杯口多余的熱水。但熱水太滿,鐘聞才把杯口斜了一個小角度,水就順勢潑到手上,燙得他立馬收回手。
被燙的地方紅了一片。
江喻看在眼里,有些無語地掃了鐘聞一眼,伸手繼續沿著他剛才的角度去倒杯子里的熱水:“這節自習課,我從來都不上,一般去醫務室睡覺。”
鐘聞愣了兩秒,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然后就沒話了。
他難得話少。江喻有些疑惑地看著鐘聞,順手把水杯蓋上,擰緊:“你的石膏還沒拆?”
鐘聞垂眼,悶聲:“喝酒把傷喝重了。”
然后又沉默了。
“還疼麼?”
“不疼。”
江喻對他這一問一答式的回話非常不滿意,眼尾一挑,又是熟悉的話風:“怎麼跟新婚小媳婦似的,我又吃不了你。”
鐘聞炸了,也不扭捏了,立馬從他手里奪回來水杯:“去你的。你才小媳婦!說了多少遍了,老子是直的。”
江喻難得沒答話。
氣氛一瞬間就詭異了。
鐘聞忍不了了:“我先回去了。”
江喻輕輕“嗯”了一聲,又冷不丁問:“你想學畫畫嗎?”
鐘聞懵了:“啊?”
江喻站在光里,陽光在他身上跳躍,筑成一圈毛茸茸的邊。藍白校服在光燥里很干凈,對比度很高,襯出來他好看的臉。
鐘聞看得有些愣。
然后他聽到江喻一字一句地問:“你想學畫畫嗎?我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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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第25章 你剛才叫我什麼
在江喻人生的前十七年里,他得到最多的評價就是“懶”。這種懶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懶惰,而是很多時候懶得動,懶得與人交流和多管閑事。
所以即使他不傲,展現給別人的形象依舊是是冷漠疏離的。
但對鐘聞是個例外。
江喻皺著眉頭,怎麼也想不通。明明自己生活就已經很麻煩了,為什麼還要處處關心這個害自己得病的罪魁禍首。
“不用。”鐘聞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小心翼翼地斟酌拒絕的話,“馬上快高三了,果果應該不會讓我接觸這些的。”
江喻眼皮一動,沒有絲毫意外。但即便如此,他表情仍是不太明朗,短暫地蹙了下眉,很冷淡地道:“隨你。”
然后做了個轉身的起勢。
看得出他在生氣,鐘聞也不覺得尷尬了,抬起手里的拐杖就去拉他胳膊,急道:“大哥,哥。別生氣。”
因為動作做得急,杖底沒有找準位點,鐘聞一個趔趄就要往前傾。就在下一秒,一只帶著涼意的手穩穩當當撐住了他。
胳膊上有微涼的濕膩,在干燥的皮膚上觸感特別清晰。
鐘聞有一瞬的恍神。
江喻問:“你剛才叫我什麼?”
“……哥?”鐘聞有些不確定。他不明白江喻那麼執著這麼一個稱呼,仿佛叫了一聲哥就能壓自己一頭似的。但他也沒多想,道:“不如你教我寫數學題吧。函數最后一小問我總是寫不出來結果。”
江喻最先是愣了一下,最后是氣笑了,歪頭看他:“你腦子里是不是只有學習啊?”
他平時很少笑,就算是笑了也不動唇角,今天這麼大幅度地笑,反而牽扯出來一個淺淺的梨渦,有一點可愛。
鐘聞眨眨眼,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本正經經地道:“也不是。我眼里還有帥哥美女呢,比如你。”
不出意料的,江喻神情一頓,然后迅速地垂下眼睫,收回自己的眼神。他的耳根往上漫過去一片緋紅。
非常不自然。
鐘聞噗嗤笑出聲。他終于明白江喻為什麼不喜歡跟人說話了,合計別人一逗,他就害羞。女生誤會也就算了,男生誤會,事兒就大了。
他自己腦補了一會,笑得拐杖差點沒扶穩。
“鐘聞。”江喻惱羞成怒。
鐘聞忍住笑:“我沒笑。”
但明明笑意是盈滿眼睛的。
——明晃晃的,晃過江喻的眼。他恍神一秒,然后道:“每天午休的時候,到我們博聞樓頂層的畫室。”
鐘聞問:“那不是鎖門的嗎?”
“我有鑰匙。”
“靠譜。”鐘聞肯定了一句他的能力,又問,“能帶別人一起嗎?”
“隨你。”他轉身就走。
走了大概兩步,江喻又回過頭,用一種怪異的語氣“威脅”他:“以后再逗我,小心我向丁果告狀。”
鐘聞笑瞇瞇的:“你告唄。”
江喻:“……”
直到江喻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鐘聞才收起眼神,慢慢悠悠地攥著水杯從后門進了教室。他剛進門,就和回頭望的顏越對上了眼神。
顏越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刺刺拉拉的,還有些冷,幾乎要把自己剜透。
非常不舒服。
鐘聞收起剛才的笑,也不再看他了,一瘸一拐地往戴倩倩的位置走。她仍然在堆滿書的課桌上趴著,眼睛埋在臂彎里,肩膀在輕微地抖動。鐘聞隨手把攤在課桌邊上的語文書搭在書夾上,然后把水杯放過去:“你還好嗎?”
戴倩倩沒有抬頭,但是頭小幅度地點了一下。
鐘聞無聲地嘆了口氣,垂眼無意瞥見她壓著的數學試卷。卷子只露了一角,但是能清楚地看到紅筆批閱“65”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