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抬手撥了撥,“這是霧,雖能遮雙目,卻無法觸及,最是虛無縹緲,且待日出時便會消散。”
“大夫呢?怎麼還沒回來?”
“已快馬加鞭去請了,可……可一時半會也趕不回來啊!”
先前說話那人長嘆一聲,仰頭看去,天邊已露微光,馬上便要大亮,他心中正想著對策,卻聽得屋里一聲大喊,“來人啊!王爺要不行了!”
二人心驚不已,連忙轉身進殿,只見殿前香燭供果散落一地,空地上擺了兩床軟褥,一左一右躺了兩個人。
習音音來不及看席朝,膝行至沈嵐身邊,小聲喊道:“嫂嫂,嫂嫂你醒醒。”
“二哥!二哥你怎麼了?”
聽到聲音,習音音又趕緊轉頭,那邊席朝頭一歪,一口血噴在老四腿上。
“怎麼會這樣……”她跪坐在地上,原本潔白的裙衫染著污血和臟泥,整個人六神無主,“怎麼會這樣?”
她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自回努塔格后,這五年間無憂無慮長在習青與席朝的庇護之下,驟然遭此變故,習青不在,席朝傷重,就連十分可靠的嫂嫂也快要死了。
“大夫呢?你們……”習音音抬頭,將圍在四周的人看過一遍,“你們有沒有會治傷的?”
眾人對視一眼,有侍衛站出來說話,“只會簡單處理一二,但王爺傷在胸腹,我們不敢貿然動手,已經差人去請大夫了……”
又有人道:“總這樣等著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先將王爺抬下山去。”
“你瘋了!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如今情況誰敢亂動?”
眾人吵作一團,沈嵐居然悠悠轉醒,他看了眼“呼啦”一聲圍上來的人,蒼白皸裂的唇微微張開。
侍衛沒聽見聲音,追問一句:“王爺,您說什麼?”
“什麼……時辰了?”問完,他慢慢歪頭,看了眼殿外的天,目光渾濁,“快要……日出……了……”
“嘶——”習青突然蹙起眉頭,右手捂上胸口。
明心看他一眼,“怎麼了?”
“無事。”習青搖搖頭,在左胸按了兩下,方才也不知為何,胸口像是扎了刺一般疼,那疼勁兒也只有一兩下,過去便好了。
“不舒服嗎?”明心看了眼習青肩上的披風,“這里霧氣大,容易寒氣侵體,待日出后霧散了會好一些。”
他說的沒錯,沒過一會兒霧氣便漸漸散開,周遭變得暖和起來,習青迎著光抬頭,微微瞇起雙眼。
今日又是個艷陽天。
明心笑他,“別急,今日將神女送回潮音寺,明日就可以去上京了,沈嵐應該已經將上京城清掃干凈,只等我……只等你去。”
話音剛落,前頭傳來疾馳的馬蹄聲,很快,一匹黑馬便出現在眾人視線中,那黑馬奔至跟前打了個響鼻,從馬背上翻下來一個白家人,他在人群中搜尋片刻,瞧見明心后直接往地上一跪。
“報!上京失守!三軍反了!”
“什麼?”小白下馬,沖到跟前急急問道:“三軍怎麼會反?王爺呢?”
習青待不住,也跟著下馬,跑到那人跟前追問,“沈嵐現在在哪?”
“王爺他……”那來報信的人伏地痛哭,“王爺他一時不察,已被叛黨萬箭穿心!”
眾人大驚失色。
習青在原地愣了幾秒,而后立刻轉身,他大步走回馬跟前,抱著馬脖子就要往上爬。
明心拽住他的披風一角,勸說一句:“小崽兒施主,莫要慌張。”
習青才不顧拉他的是誰,一把甩開桎梏,冷著臉回頭瞪了一眼,惡狠狠道:“放手!”
“小崽兒施主。”明心加重語氣,一字一頓:“莫要慌張。”
習青紅著眼看向明心,不知他是何意思。
明心下馬,走到那人跟前,盯著低垂的頭顱看了許久,然后問道:“你是白家的?穿著哨兵的衣裳,怎麼是個生面孔,抬起頭來叫我瞧瞧。”
面對明心的質問,那人始終垂著腦袋,沒有抬頭。
這時小白也反應過來,抽刀架在那人脖子上,“你是哪營的?你的參將又是誰?報上名來!來報信可有手令?”
“有、有手令,我是,我是……”那人唯唯諾諾回道,右手探進懷中去掏手令,下一刻卻突然摸出一把泛著綠光的匕首,朝明心狠狠刺去。
明心下意識抬手去擋,可有人比他反應更快,一只手從旁伸來,將刀身緊緊握在手中,刀尖將將懸停在腹前一指的地方——習青居然以手做盾,將刀生生攔了下來。
“你……”明心張了張口,“你為何……”
習青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直接將匕首從那人手中拽走。
這時小白也毫不含糊,一刀抹了那人脖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媽的敢騙我!”
“啪嗒。”
匕首落在草中,習青攤開手掌看了眼,手指與手心上有兩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邊緣不知沾染什麼東西,像是某種草的汁液,散發著陣陣腥臭。
小白踢了踢地上的匕首,臉色一變,“有毒!”
習青沒在意,撕下披風,牙齒咬住一頭,,將掌心的傷口纏住,簡單處理過后,他抬起頭來看了幾人一眼,“我沒事。”
然后他轉向明心,“我現在要去上京,你能不能幫我送神女棺槨回潮音寺?”
不管那人說的是真是假,看不見沈嵐,他始終無法安心。
明心當機立斷:“轉道,我們一同去上京。”
這里離上京更近,況且去潮音寺要上山,寺中沒幾個大夫,各種藥材更是稀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