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安呢?為何現在還未現身?這老家伙對沈靖忠心耿耿,這時候不該帶人來跟本王叫板麼?”
白家侍衛落后半步跟在沈嵐身邊,猜測道:“程老將軍這會兒該是守在沈靖跟前。”
“嗤!”沈嵐笑笑,“那我們便去沈靖跟前瞧瞧。”
他腳步不停,昂首闊步來到點仙宮前,九九八十一道白玉石柱搭就的仙橋盡頭,便是沈靖自封的仙人殿。
此時殿門緊閉,里頭的人像不知道外頭亂象一般毫無反應,夜幕壓在朱紅屋檐,整座宮殿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沈嵐目光落在黑洞洞的窗上,心頭突然涌上一道不好的預感,他收起笑容,擰眉厲斥:“來人!”
“王爺。”
沈嵐死死盯著窗扇,侍衛不明所以,又問了一聲,“王爺?”
“去。”沈嵐強壓下胸腔中的失律跳動,朝后招招手,“把沈靖這個縮頭烏龜給本王拖出來!”
“是!”侍衛抽刀舉起,招呼道:“跟我上!”
沈嵐看著眾人破門而入,又看著他們倉皇跑出來。
“王爺!空的!”
沈嵐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他茫然轉頭,朝四周看去,火把的光一一掠過被白家軍押解前行的人,里頭沒有程世安,甚至沒有一張是沈嵐熟悉的面孔。
——沈靖壓根沒回上京。
這時被派去奉安侯府接薛凝心的暗衛匆匆跑來,一見沈嵐便立刻跪倒在地,“王爺!薛姑娘沒在薛家,也沒在奉安侯府,我們將全府上下翻了個遍,卻只找到幾個灑掃的婆子。”
“媽的……”向來冷靜自持從容不迫的人爆了句粗口,而后倏忽轉身,厚底馬靴在白玉石板上擦出“嗤”的一聲,隨著轉身的動作,肩上披風被甩得獵獵作響。
他翻身上馬,穩下心神,迅速安排好一切,“傳令白家軍!兵分三路,一路留在上京打掃殘局,一路速去龍吟山,剩下的立刻隨本王回潮音寺!”
說罷揚鞭疾馳而去。
回潮音寺的路上,沈嵐一直在想明心同他說的話。
今日出發時,明心只叮囑他兩件事,一是將薛凝心帶回來,二是要他照看好潮音寺。
他自以為沈靖沒了龍吟山后便會乖乖認命,做那甕中之鱉,只等他去捉,又怕沈靖奸詐逃脫,于是他將幾乎所有兵馬都集中在上京城,只為順利捉到沈靖,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沈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老老實實待在上京等著腦袋落地?
每每出城都要幾輛馬車同行的沈靖,就算沒了上京城,就算沒了龍吟山,依舊如那狡兔一般,自然有不止一處安身之地。
思及此,沈嵐手中的馬鞭高高揚起,又狠狠落下,一行人兜著夜色狂奔,終于奔至山腳下時,他直接從馬上跳下來,高喝一聲,“下馬!上山!”
眾人紛紛棄馬往山頂跑,方奔至山腰,突然有人驚呼一聲,“王爺!”
沈嵐抬頭看去,山頂火光沖天,潮音寺最大最高的佛殿燃起熊熊烈火,幾乎照亮了半邊天。
“鐺鐺”刀劍相撞的嗡鳴聲沿著深林風傳來,間或幾聲慘叫與狼嚎。
沈嵐心猛地往下一沉,渾身筋肉死死繃著,一個字幾乎由牙縫中擠出來。
“殺!”
眾人趕到時,殿前佛像已坍成碎石,主佛殿也燒成一片冒著星點余火的廢墟,沈嵐一腳踹開潮音寺大門,揮刀砍翻沖上來的衣人,在混戰的人群焦急搜尋。
隨著白家軍加入,沈嵐一陣眼花,只得高喊一聲:“習音音!”
“是嫂嫂!”喊出的名字立時有了回話,習音音的聲音從西南角傳來,“嫂嫂,怎麼辦?他們殺不死!”
沈嵐松了口氣,而后像個煞神一般舉起長刀,怒氣沖沖往那邊去,邊走邊殺,“往他襠下砍!”
“啊?”習音音明顯怔了一下,又立時反應過來,重復了一遍沈嵐的話,“聽到了沒?都給我往襠下咬!”
聞言沈嵐連忙制止,“你可還記得你是個姑娘?咬什麼咬?過來,站在我后面。”
習音音一刀捅穿衣人的外皮,又往脖子上補了一刀,偏頭擦去鼻尖黑血,“不用,我能行!”
一場鏖戰,死傷無數,血潑佛殿,染盡三千階,沈嵐殺紅了眼,好似回到了五年前,那時他娘親還在,他還是上京城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想起禹王妃,滿腔恨意再也收不住,眼前每一個人都帶著沈靖的影子,砍下的每一刀都像為禹王妃報仇雪恨。
將最后一個衣人砍成兩截,沈嵐怔然片刻,血沿著濕透的袖子滑落,一一砸在石板上。
“嫂嫂!”習音音跑上前,在他耳邊喊了一嗓子,沈嵐猛然清醒過來。
“你們如何?”看清習音音渾身是血,他追問道:“傷到何處了?”
“我沒事。”習音音搖頭,甩了甩袖子,“都是旁人的血。”
沈嵐看向一旁,除了習音音,其他人都變作了灰狼模樣,各自帶些輕傷,但并不致命,他稍稍放心,一一數過去,才發現少了幾個。
“席朝呢?”他問。
習音音答:“老八和五哥帶二哥豆子去躲著了。”
話音未落,重傷未愈的席朝跌跌撞撞走了進來,他懷里抱著一只暈過去的紅毛小狼,手里還牽著瑟瑟發抖的豆子。
“二哥!”眾人立刻圍上去。